戴琛不知道遺書裡麵的內容,看著景堅一副放不下的樣子,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景堅自己要去最危險的地方,卻還在擔心著,他走了之後,林子矜會不會傷心難過,這傻小子的一腔熱血,但願不會所托非人。
林子矜還是那樣呆坐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棋盤上的字,食指沿著字的輪廓一筆一劃地描著。
一片落葉落在她的手上,她似乎被驚醒了,抬起頭茫然地看向戴琛,近乎囈語地說:“你有他的地址嗎?”
戴琛搖了搖頭,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解釋道:“估計得等他們穩定下來,才能給這邊寫信,等我收到信,就把地址給你。”
頓了頓,他又怕這姑娘抱著太大的希望,補充道:“不過,你給他寫信,他也未必能收得到,部隊經常開撥,不一定一直在一個地方。”
林子矜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知道,我不給他寫信,我知道他沒事就行。”
戴琛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心裡就有點不痛快,那點兒疑心立即又冒了出來:“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戰爭的性質和他以前執行特殊任務不一樣,戰爭當中,個人素質再高,也不一定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林子矜並沒有什麼痛苦的神色,漠然說:“我知道,我不怕。”
我是醫生,他傷了,我給他治,他殘了,我照顧他,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
這個念頭在林子矜心裡盤旋不去,她木然站起來:“我要走了,如果有他的消息,請您通知我。”
起身就走,林子矜又一次忘了她的自行車。
戴琛不得不推起林子矜的自行車,跟在她的後麵,一直把她送回宿舍樓,把自行車放進車棚,車鑰匙送到她的手裡,林子矜木然地說聲謝謝,徑自上樓。
她和遇到的人打著招呼,除了看起來有點呆,倒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
也不知是因為在外麵坐著受了涼,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當天夜裡,林子矜就發起了燒。
燒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她的嘴裡無意識地叫著景堅的名字,腦子裡光怪陸離,似乎全是他在槍林彈雨掙紮的樣子。
好在一個宿舍裡全都是未來的醫生,幾個姑娘緊張而有序地給她灌藥,物理降溫,權當學習護理高燒病人,到天亮的時候,高燒終於降了下來——轉成了沒完沒了的低燒。
低燒持續了三天,林子矜終於打起精神,回到醫院去實習。
楊峻峰已經幫她請過假,葉教授知道林子矜生病了,饒是如此,他還是被小姑娘驚了一下。
“小林同誌,你得詳細查一查高燒的原因。”葉教授端詳著林子矜,幾天不見,這姑娘蒼白消瘦了許多,臉很瘦,顯得眼睛更大,下巴尖尖的,嘴唇上起了一層乾皮,嘴角邊裂著血口子。
林子矜笑了笑,神情平靜:“沒什麼的,葉教授,跟您申請一下,這幾天我想去病房那邊。”
她的身體和精神情況,不適合再留在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