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慵懶地倚著床,整個人沐浴在暖光下,身段窈窕,盈灰的眸子泛著濃稠的光,像一團黏膩拉絲的、軟化的糖。
她眯著眼,漫不經心地朝他勾了勾細白的手指。
一個甜蜜的引誘。
似是有著致命吸力的磁鐵。
011呼吸微窒,立即垂下眼。
麵具後的薄唇緊抿,終是邁開沉沉的腳步,朝她靠近。
然而那隻瑩潤的腳還踩在他的腰腹。
不輕不重地碾了兩下。
綿柔的、推拒的力度。
她下巴微抬,嗓音冷冷淡淡。
“你太高了。”
高大的男人一頓。
接著,寬厚的、屬於成年男性的手掌,輕輕握住鬱姣的腳腕,帶著薄繭的粗糙掌心和少女細膩柔滑的肌膚毫不匹配,卻又緊密相貼。
像是有吸附力極強的柔軟菌絲自皮膚貼合之處綿綿密密地長出。
011指骨僵直,動作小心翼翼,再沒有逾越的行為,隻是穩穩托著她的腳腕,以免滑落。
他緩緩俯身、溫順地服從命令,‘低’了下來。
少女不帶感情波動的聲音再次響起。
“看著我。”
紅燭掩映下,011緩緩抬眼。
簡單的動作顯出莫名的鄭重,像一個虔敬的儀式。
於是,她清冷而稠麗的容顏一寸寸映入眼簾……離得好近,恍惚間門竟有種洞房花燭揭蓋頭的…錯覺。
如鑽入衣領的一滴冰水,少女細長的指尖落在他的胸膛,悠悠打著圈。
指尖與硬質的製服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響似細弱的電流,鑽入耳廓。
高大的男人驟然一僵,環著她腳腕的手不由收緊。
“你弄痛我了。”
冷聲嬌氣地輕斥完,漂亮的腳像隻狡猾的魚,掙脫開他的手,然後順著他的腰線滑至後腰。
激起一片又一片滌蕩的漣漪。
磨人的懲戒。
011呼吸凝滯。
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像座沉古腐朽的石雕。
而她則是一點一點攀附而上的、嬌弱的菟絲花。
雙臂勾上他的脖頸,好似將柔軟的內裡綻放給他一般,占據了他整個視野,少女盈冷的眼眸輕眨,仿佛即將落淚。
“父親要把我送給薛燭。”
動聽的嗓音透著哀切。宛如被海妖引誘的水手,011不由伸出寬大的手掌,托住她懸空的脊背。
她低聲:“我好害怕,不想像物品一樣……”
說話間門,赤條條的長腿化作纏人的水蛇,勾住他肌肉緊實的腰。
她好似覬覦活人性命的豔鬼,分明邪惡危險,卻又……那麼誘人。
兩人間門的距離再次縮短,她在他耳邊嗬氣如蘭:
“……你可不可以,帶我走?”
潮熱的氣息盤旋在耳畔,帶著無孔不入的幽冷。
懷中是溫香軟玉,011喉結滾動,心神如失守的城門。
“我……”
燭火幽幽閃了兩下。
未等他給出答案,便聽一聲輕快的笑。
“噗嗤。”
似一盆兜頭澆下的涼水,將他潰不成軍的城衝得泥濘難堪。
“你不會當真了吧?”
少女拖長了尾音,褪去了柔弱無依的假象,眯著眼輕笑,如壞脾氣捉弄人的頑童。
攀纏在他身上的手滑下,將他毫不留情地推開。
失去支撐後,她仰倒在柔軟的床上,是一個放鬆的、完全展露身體的姿態。
卻如同醉臥雲巔的上仙般,高不可攀。
011垂下眼。
他後知後覺地想到:菟絲花又被稱為‘魔王的絲線’,並非柔善可欺的弱者。
鬱姣眸光閒適,望著緩緩收回手、端正站直的高大血仆。
頂光劈灑在他的身上,令他像個沉默又肅穆的雕像,又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竟有點可憐巴巴。
鬱姣眉梢微揚,故意道:“還傻站著乾嘛。”
011會錯了意,頓了頓,行了一個無可指摘的禮後,便準備轉身離去。
隻聽身後傳來一聲悠悠的:
“我讓你走了嗎?”
意味不明。
011乖乖停下。
“小姐,還有何吩咐。”
嗓音低醇溫厚,聽不出分毫破綻,但卻沒轉身正對主人——這不合禮節。
並非故意僭越,他隻是……不想再麵對她輕佻的目光,不想直麵自己的卑賤。
沒有應答。
隻有悠緩的腳步聲逼近。
接著,少女的幽香絲絲縷縷地襲來。
“轉過來。”
聞令,011一頓,緩緩轉身。
他生得高大,寬肩窄腰長腿,身形優越,緊實結實的肌肉被包裹在製服下,儘管弱化了鋒芒,依舊壓迫感十足。
不可避免的,將站在她麵前的少女,襯得像一隻巴掌大的、傲然的小貓。
鬱姣不滿地眯眼。
一把揪住他的領帶,猛然拉下。
011有些意外,以為她要發難,他毫無反抗,順著力道弓下腰背。
然而,令人驚異的是:小貓亮出利爪,卻隻用粉嫩的肉墊拍下一個綿軟的戳。
——她在他的臉側落下一吻。
似月亮竟奔他而來。
潔白的無臉麵具上出現一枚突兀的嫣紅唇印。麵具後,011一向沉著的雙眼緩緩睜大。
顯得有點呆,又有點滑稽。
看他這幅呆若木雞的模樣,鬱姣噗嗤一笑,瀲灩的眼尾上勾,嗓音悠甜:“你剛才的表現我很滿意。”
她伸出柔若無骨的手,為他撫展衣襟,最後輕佻地拍了拍他緊繃的胸肌。
“這是獎勵。”
“……”
011腦子已經停止轉動似的,低聲重複:“獎勵?”
鬱姣踮起腳尖,輕笑著湊近他,緩聲回答:“是的,獎勵——”
“——期待你下次的表現。”
她笑意幽深,像是隨手灑下了一把種子,靜待在他心裡生出一大片勢如破竹的草芽。
“……”
不待他反應,鬱姣忽然轉身走向床,“好了,我要休息了。”
下了逐客令。
011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嗓音低啞地說了句:“晚安。”
.
一夜無夢。
翌日一早,便有一名血仆候在門外,冷冷催促:“請二小姐快一些,薛少爺已經等著了。”
大概是謝父的意思,血仆看押犯人似的寸步不離地盯著鬱姣,等她一收拾完,就要押送她到門外。
謝宅空空蕩蕩,一絲鬼影也無。
走在長廊,望著一扇扇緊閉的門,鬱姣漫不經心地想:不知雙子在哪間門房裡受處罰。
鬱姣當然不會心疼男人。
她隻是希望他們早點恢複自由,好讓她的計劃進行到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