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寒高亢的係統提示結束。
衛厄與常人相比更深刻的五官凝聚起的血腥殺意比先前的任何一次更濃鬱、鋒利。
——被黃衣師公控製著, 如提線木偶般自行回到井邊被縛後,沒給對方任何動手的機會,他自己撞上了刀刃。但跟之前的九十九次死亡不一樣, 這一次, 衛厄徹底知道血新娘“阿秀”到底是怎麼死的了。
根本沒給玩家半點緩衝的時間。
木梯口再次響起腳步聲和催促:“阿秀, 族叔在等了, 趕快點。”
聽了一百多次,這次這個聲音一響起,衛厄的戾氣就跟著燒起。
略微一閉眼, 衛厄強行壓下油然生起的暴戾, 寒著一張臉再次往下走。一無所覺的男人在前麵引路,衛厄踩著樓梯木階一級一級向下, 深黑的閩地闊腿褲褲腳晃動擦過他青白病瘦的腳踝。
闖關時,他在土樓門口遇到那名終於現身的“黃衣師公”。
黃衣師公一搖手鈴, 他立刻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 跟提線木偶一樣, 被操控著回到土樓中——想來, 土樓族長和黃衣師公在“新嫁娘”們身上下了什麼法術,導致阿秀無法真正逃離振遠樓。
主線任務提到的五件祭器?
不。
衛厄立刻否決了這個猜測。
五樣祭器應該是血新娘“阿秀”死後,土樓發生怪事,土樓族長為了鎮壓被阿秀影響的囍棺才尋出來的。在那之前,“阿秀的命就被鎖在土樓裡, 那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把血新娘的性命鎖在樓裡?
思念急閃,衛厄猛地懷疑到一樣“東西”。
衛厄懷疑到那東西時, 樓屋木門嘎吱一聲開了。
兩名拿繩索過來捆人的胡氏漢子再次出現在眼前。衛厄側身,一推,一拽。三名胡氏族人滾地瓜似的滾做了一團, 而衛厄眼皮不抬,行雲流水地抽刀一割。
三名找死的胡氏渣滓登時就被抹了脖子。
濃稠的腥血濺在藍布衣上,將靛青的布料潑染出一片刺目的梅紅。銀發青年病骨伶仃的手反提一柄明晃晃的柳葉鋼刀。但這一次,他沒有向土樓大門闖去。恰相反,他選擇了一個自尋死路般的方向——
詭祠堂!
胡氏宗族的祠堂位於正對大門的中軸線上。
宗族械鬥的牛角號再次響起。
胡氏族人如血蟻般蜂擁而出,密密麻麻地朝衛厄湧了過來。
一刻鐘後,赤紅巨蟒般的烈焰再次在土樓的木製通廊內滾動躥騰。烈火咆哮著,吞噬屋簷下的紅燈籠,銀發青年拖著火焰在滾滾濃煙中一路前行。
土樓族長的屋子就在祠堂左側不遠。不論是土樓起火,還是之前原以為是待宰豬羊的“新嫁娘”忽然暴起掙紮,土樓族長都算得上神色鎮定。直到眼下,見衛厄一路朝祠堂衝殺了過來,他才驟然色變——
“攔住伊!攔住!!!!”土樓族長大喊。
土樓族長原本在三樓的房間裡,而衛厄在二樓木製通廊上急速奔跑,同和躥燒迅速的無情大火爭搶時間。
眼下,土樓族長一邊咆哮命令著,一邊轉回房間,從自己樓戶的木梯往下狂奔,他“砰”一聲撞開二層的通廊門,抬手就要衝急奔而來的銀發青年放出豢養驅使的群蛇。
一百次循環死亡裡,衛厄不知將這胡氏振遠樓燒了多少回,連燒帶炸簡直熟練到不能再熟練。
土樓族長手剛一抬起,衛厄就已經將隔壁樓戶二層的倉庫門撞開,一打火折子精準地甩了進去——
“轟隆”!
一聲恐怖的轟鳴。
赤紅的火焰混雜硝|石的黑煙一起炸開。儲藏煉丹藥石的倉庫炸出一團刺眼的火光,整個通廊都被炸成了兩段,左近兩間樓戶的牆麵隆隆倒塌,群蛇不是被火焰炸成血肉碎片,就是被隆隆掉下的土石埋了。
火折甩入的一瞬,衛厄便已縱身越出。
他帶著半身的血半袖火焰熏燎的黑煙,同一根熊熊燃燒的木梁一起,墜落在地。
暗紅的火星和黑屑貼地迸出。
木梁轟隆砸在地麵,將一個出屋的胡氏族人砸成一灘爛肉漿。
衛厄往前翻滾,避開後續餘木碎土的同時,卸去從二樓躍下的衝擊力。
貼著地麵一連滾出數米,衛厄橫刀插||進青石縫隙,生生卡住身形——但凡他甩火折子後的前躍速度再慢一秒,此時被木梁砸死的,就是他了。此時,土樓已經被他炸出了一小段缺口,爆炸的煙塵滾滾獠起,和樓廊的大火一道,模糊了半邊天空。趕來的土樓族人有的被大火攔住,有的試圖也直接從二樓往下跳。
衛厄先一步撐著刀,站了起來。
細細的血線沿著他冷白的手背往下,順刀刃滴落。
一滴一滴淤在青石藍的石坪麵,說不出的妖冶。
祠堂大門近在眼前。
許是沒想到,有人敢膽大包天衝擊祠堂的緣故,祠堂一樓的大木門平時都不關上。眼下整個祠堂正暢幽幽地敞開,黑漆白字的神祖牌陰陰對著整個天井石坪。一股說不出的森森寒氣自其中湧出。
仿佛身上連摔帶撞的傷勢都不存在似的,
衛厄握著刀,筆直走向祠堂。
祠堂裡一尊尊漆黑白字的祖公神牌立在昏暗中。神祖牌周圍黑霧隱現,似乎想阻攔衛厄的進入,卻又有某種聯係,讓這些恐怖滲人的“祖公”們都無法製止衛厄的踏足。
剛一踏進祠堂門檻,衛厄耳邊立刻響起“嬰兒”的啼哭聲。
嗚哇——哇——
啼哭聲裡,祠堂黑沉昏暗的空間隱隱扭曲,連帶衛厄眼前的視野都一陣陣錯晃起來。刺痛絞著神經,莫名的催促之意油然湧出,催令他立刻過去照看那“嬰兒”。忍著大腦如同被火針紮刺的劇痛,衛厄反手一刀,割在自己手臂上。
鮮血湧出,衛厄眼前驟然清明。
這一清明,衛厄立刻瞧見了那“東西”——
那是一條長長的、白色的、似肉非肉,泛著油膩粉光的……“臍帶”!
“臍帶”飄蕩在空中。
一端連在祠堂黑暗中的一個竹篾搖籃中。
另一端,赫然連在衛厄身上。——或者說,血新娘“阿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