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馬幫的漢子們卻仿佛見怪不怪似的,隻顧著大口吃飯,大口飲酒。
直播間瞧得後脖頸寒氣直冒:
【這這是有東西在吃?】
【馬幫是專門給路邊的孤魂野詭供一碗飯嗎?】
【媽呀,他們怎麼能這麼鎮定自若的,那些可是詭啊!】
在直播間頭皮發麻的彈幕裡,第二碗飯的筷子跑鞋碗不住動著,米飯卻沒減少。隻是原本潔白的米飯,一點點變冷,餿黃。
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馬幫的漢子過來收碗筷,衛厄借將碗筷遞過去的機會,極輕,極不經意地朝第二碗飯的方向瞥了一眼一一
馬幫首領那滇人漢子正半跪著,將第二碗飯全部倒了出來,整碗飯餿黃泛湯水,明顯是已經不能再吃了。又或者說,已經被吃過了。
不知道是不是衛厄的錯覺,在滇人漢子將碗筷收走時,衛厄隱約聽到十幾道細碎的腳步聲,各自朝山林曠野散去。
供一碗飯,先將遊蕩在"窩子"附近的野魂小詭打發走,省得晚上來鬨事?這規律,是單單滇南的盤山道可用,還是其他地方遇到類似情形也可以使用?
念頭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衛厄沒露出異常。
收了碗筷後,馱馬在外,人在內,馬幫就要歇下了。現代年輕人在這個點,沒幾個睡覺的,但衛厄、解元真、陳程這些人,都是在四星副本裡三番兩次地死裡逃生,神經肌肉早已經緊繃到極致。
馬幫收拾東西,就地露營時,玩家也跟著躺下了。
密林一下靜了下來。
起初,解元真他們都清楚這是在四星副本,再怎麼疲憊,都繃著神經,不敢讓自己真的昏睡過去。
不知不覺間,淡淡的藍霧在密林子裡內升起。
林子靜悄悄的。
騾馬都沒聲響。
一開始緊繃著一根神經的玩家,不知不覺間就迷迷糊糊全睡了過去--連解元真這種在"香火閩南"副本保持過清醒的玩家都不例外。藍霧在林子裡彌漫,睡在陳程邊上的高鶴半夜裡,隻覺得臉上麻麻刺刺,有什麼濃密的東西垂到了麵上。
陳程這早百年該去剃頭的非主流小雜毛,一頭鸚鵡毛都長到遮眼睛了還不去剪,半夜都能垂他臉上來了。
高鶴迷迷糊糊醒來,感覺麵前有頭發絲掃動,不耐煩地要伸手去抓。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忽然閃過:
頭發?
陳程又不是唐秦宋月眉她們,那頭鸚鵡雜毛再怎麼長也決計不應該長到能睡覺垂他臉上啊?
念頭倏閃而過,高鶴背上的白毛汗立刻躥了出來,立刻清醒了過來。
叮鈴鈴叮鈴鈴
模糊的銅鈴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湊到麵前的東西越來越近,隱約還能聽到幡布聲。高鶴深吸一口氣,閉著眼,將手伸向睡前提前擺下的瓷碗,要像寸家馬幫的青年漢說的那樣,灑一把灶米。
手剛一伸出手,高鶴就猛地頓住。
--生灶米,不見了。
陰沉沉、空幽幽的藍霧在密林子裡飄蕩。
"一點一滴情、一口一落雲。"
"你問骨何處,硐是好藏路。"
高鶴遇到"陰兵探息"時,細弱的歌聲在衛厄耳邊響起。雖然也和其他人一樣,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但衛厄哪怕睡著,都始終有一半的神經保持著警惕。細細的、哀哀的歌聲一打林子裡傳來的時候,衛厄立刻就醒了。
剛一醒,衛厄馬上反手握刀,要將護撒刀抽出來。
枕戈入睡幾乎是衛厄刻在身體裡的習慣了。
然而,不論什麼時候,一定死死壓在腕下的護撒刀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沒睜眼,哪怕握刀握了個空,衛厄依舊闔目,仔細去聽打滇南深山老林子裡傳出來的細微歌聲。
但等衛厄一凝神去聽,那歌聲,就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那笑聲在林子裡回蕩,整個林地寂靜如死,其他人連帶騾馬仿佛一起失蹤不見。
笑聲裡,還另外有一種"茲啦啦一一茲啦"的聲音。
不是女人的,也不是小孩、老嫗的聲音。
--是指甲抓撓銅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