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薄薄的、半點不像有情人的唇一扯,露出一絲如同飲了血、擒拿住獵物致命點的嗜血妖狐的弧度。
“黃衣道。”
祂極輕地說。
衛厄神情不改,依舊冷冷看著祂。
“你螻蟻老師的家族與黃衣道搏殺百年。”主神的耳墜在昏暗中微微一閃,青金的珠子與紅瑪瑙的長綴顯出滇南神秘的一麵,祂的氣息落在衛厄耳邊,“這些東西是被黃衣道放出來的。”
主神環著衛厄肩膀的手一抬,沾著血的手指抹過衛厄的眼睛。
詭神的血掛在睫毛上,再睜眼,
衛厄已經看見了深山中攢簇前行的諸多詭影——
大大小小殘破詭怪,緩慢地朝深山中的“羅婺土司城”前進。順著主神點去,其中一些詭怪身上掛著些古怪的銅鎖鏈。
鎖鏈上還殘留著一些黃符封條的痕跡。
距離隔得遠了,衛厄瞧不清黃符封條上的落款到底是不是柳家。但那黃符封條的樣式,確實與柳家鎖山的封條一般無二。
黃衣道、柳家,神郎官。
主神的確知道些什麼,祂所用的另外一個皮囊身份,是曾經在滇北被供奉的庇家降福神郎官。祂在來滇郡前,就掌握了一些線索——出現在滇郡又出現在閩南的黃衣道,跟柳老師背後的柳家搏殺過百年。雙方在滇郡地帶交手,而“神郎官”是在滇北寨民蠱婆供奉的詭神,因此窺知了雙方的動向。
在主神吞噬頂替了神郎官後,這些黑暗中湧動的事情,就又落入了祂的掌控。
山間貼帶黃符封條的詭怪殘影還在向土司城聚攏,不知道在醞釀什麼詭計陰謀。主神的線索給了一些,但明顯留了更多。近在咫尺間,祂眼底帶著奇怪的嘲弄——怎麼樣?要拒絕供奉嗎。
銀發青年深吸一口氣,轉過臉,緩緩垂下刀。
凡人皆有軟肋,他在無限空間可以銳不可擋。但回到藍星,他最致命的弱點終究還是暴露出來了。
預料中地掌控住青年在燈下曾被井水衝過的腰身,詭神卻沒有預想中將供品控製在掌中的得意。
恰恰相反,掌控著衛厄的身形,祂的麵色鬱沉了下來。
一個螻蟻而已,他倒好,比自己的命受威脅都在意。那個螻蟻甚至還瞞了他這麼多事。因為一點恩情,就這麼重要?
說不清的鬱怒在詭神極深的瞳孔裡湧動,主神真想知道,要是給衛厄更多線索,他能忍到哪一步,又能供奉到哪一步。
嘎吱嘎吱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城門打開聲響起。
血涔涔的幽光從詭土司城的山門裡傾瀉而出,鋪落在地麵,最先的殘破詭影已經抵達詭土司城的城門前了。
衛厄壓低刀刃後,就一直一言不發地看著山間。
城門一開,他就想明白“羅婺土司”這是在做什麼了。
是了,南邊的詭怪被寸家幫轉化的“鎮山神”鎮壓,邊緣地帶的詭怪畏懼擋境神神威,自然向黑暗深山中潛藏躲避。而這羅婺土司城,則是在招兵買馬——詭怪的詭智決不遜色於人類,羅婺土司又是掌控一地的官署,成為詭後,自然有這種趁四方詭怪動蕩組織詭力的意識。
土司製又稱“土官製”,廣為人知的說法是始於番朝統治中原,定於大明,消亡於末代舊王朝。但事實上,土司製能往上羈縻到更早的時候,是王朝“以蠻夷治蠻夷”統治西南邊陲的法子。
羅婺土司就是西南過往諸多土司中的一個。
作為滇猛地帶數量眾多的土司之一,羅婺在現在籍籍無名。
但與其他土司不同的是,羅婺土司是彝族的土司,曾經出過許多位傳奇的女土司,羅婺往上數,是滇東二十七蠻部之首,顯赫一時。據說,彝族羅婺手中曾經掌控著二十七蠻部的許多秘法,在滇猛群山中隱秘著神秘的色彩。
滇郡各地的土司成為往事曆史的時候,羅婺部的土司城轉為詭,悄無聲息地在深山裡複蘇了。
它既釋放出飛山蠻和攀岩公為詭城抓捕詭奴丁,又在深夜出現,招攬被南部鎮山神逼得四下遊散的小詭小怪。而這些詭怪一旦充足了土司城,它的實力恐怕就會自然而然地恢複。
一個個紅幽幽的燈籠在昏暗中轉動,黑漆漆的山城詭府俯瞰來投奔的殘詭。
山城詭府內血光晃晃。
哪怕距離遠,也能看到羅婺土司城兩扇朱漆黑畫的木門,門上黑底的圖案畫的是一左一右,兩尊詭門神。皆古怪笑著,左拿人頭,右捧人心。
想也知道,活人過去,就會被詭門神察覺。
衛厄沉著眸。
他敢來深山除掉土司府,自然有他的底牌。
沒看到那些貼封條的詭怪前,衛厄可以取出“爨僰巴蛇”或“詭帕蠻山主”的特殊掉落,直接以兩者的力量震毀詭城。但在知道那些詭怪和柳家有關後,他便定要驗證一下,黃符封條是否像主神說的那樣,真的源於柳家。
驗證封條是否源於柳家,與尋找柳老師恐怕沒什麼直接關係。
可他就像在漆黑的荒野跋涉,為了一丁點不真切的希望,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他也早就迷失在無數的副本裡了。
眼下如何進土司城成了一個問題,衛厄扣著刀,要尋找商城中是否有可以暫時偽裝成詭怪的物品。
輕嘲的譏笑響起,衛厄的耳垂先是微微一冷,隨後細微的一點刺痛——主神側著身,將祂青金石和紅瑪瑙的耳墜摘了一個,戴在了他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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