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東西。”
他的月亮什麼都好,就是忙起來的時候顧不上人,工作極其專心。
顧明月扒拉幾口飯,視線就跟著新上的顧客走,拿手帕擦了擦嘴,就要上前。
“哥,怎麼不勸嫂子先把飯吃完?哪還在乎這一會兒了?”張戈拎著賬本過來,一來就看見聞酌叼著根煙,仔細地蓋上飯盒,擱至了一邊。
不知道是不是夜市環境太過嘈雜的影響,他總覺得聞哥身上沾染了很濃的煙火氣。
跟之前坐在酒場中,觥籌交錯的怡然,天差地彆。
他的心裡莫名就有了些異樣。
聞酌輕掃他一眼,不會跟他談論自家媳婦。
解釋都顯得多餘。
他混跡五一路十年,心理成熟,情緒穩定。
那一會兒的時間,顧明月在乎,他同樣。
看見她眼裡流露出的光,帶著誌得意滿的神色,聞酌便知攔不住她。
也沒必要攔,能高高興興投入進自己事業的時間並不多。
他相反還有些慶幸,慶幸顧明月依舊有那麼純粹的時光。
不必去想其他,隻在乎最簡單的利益、顧客與自我的成就。
張戈被聞酌那一眼看的心裡毛毛的:“聞哥?”
聞酌接過他手裡的賬本,隨意翻了幾頁,隻問了一句,還與賬本無關。
“你想好了嗎?”
張戈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
聞酌臨時有事要走,顧明月伸出小手招了招,歡快地跟他say goodbye。
也不是她沒良心,主要是聞酌那張臉在這放著,擱在攤位後麵就像個收保護費的,看著都滲人。
不知道還以為她又得罪了什麼人呢。
攤位前的好幾個小姑娘都忸怩著想拉她往旁邊走幾步再看衣服。
顧明月都有些想笑了。
聞酌把外套給她搭身上,低頭把拉鎖拉到頂:“一會兒楊姨會再給你送次飯,趁熱吃,彆再拖。”
顧明月點頭如搗蒜,麵上一片真誠,就差舉著三根手指發誓。
“嗯嗯,我保證。”
聞酌對她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走前又看了眼旁邊的賀雪。
賀雪怵聞酌,瞬間站直了,都不用他開口再說什麼,自覺開口。
“姐夫,你放心。飯一來我就讓顧姐吃。”
語氣殷切,就差割心明智了。
聞酌終於滿意,趁著給她拉衣擺的空,又伸手摸了把她肚子,輕聲喊了句。
“乖乖。”
#滿腔慈父情#
顧明月低頭看了眼肚子,開始為小反派發愁起來。
八個月後,他還能有感天動地的父愛嗎?
聞酌剛走沒多久,楊姨就拎著飯樂嗬嗬地跑來了。
做三頓飯的活拿全天的工資,還不耽誤她給媳婦照顧孫子。
兒子兒媳都對她份工作滿意地不行,一聽雇主家要加一餐還另給錢,她兒子騎著個自行車馱著她就來了。
“小月。”楊姨是個特彆愛笑的老人,六十多歲,但身體很好。
從自行車上來,奔著顧明月就走過來了,兩個腳擺動的頻率很高,一看就是平日裡沒少走。
“楊姨。”
“晚上怎麼樣?沒吐吧?”
“沒有,姨,我好著呢。”
“那就好,”楊姨拉著她去坐在紙箱上,把飯一樣一樣地擺出來,環顧看了下,“小聞呢?我這做的可是你們兩的份。”
“他有事忙。”
楊姨也就沒往下問,又跟顧明月絮絮安排些注意事項。
顧明月一門心思掛在自己生意上,哪有時間聽這些,過耳一聽腦門都要炸了,忙勸著她先回去休息。
“姨,你明早還得買菜做飯呢,就彆跟我們在這熬了。飯盒我洗好擱家裡,你明天來拿就行。您趕緊回去吧,夜裡涼,可彆吹著了。”
顧明月生意確實忙,楊姨也怕自己在這給人添亂,又跟顧明月說了兩句,才讓她兒子馱著走了。
顧明月終於能安靜地吃上兩口飯。
賀雪在顧明月的授意下,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幫手,試用了好幾個實習的同學,最後才確定了眼前這兩個,都是能說不怯場的。
顧明月不管賀雪怎麼安排人,她隻負責核賬和按件計數,分級提錢。
賀雪不僅自己提的點高,她手底下人賣出去的數量也會給她提一部分錢。
每個月的收入相當可觀,恨不得把自己綁死在顧明月船上。
“姐,給你買的果汁。”賀雪不是個小氣人,投桃報李還記恩,有點能力了就想回報在顧明月身上。
分寸感拿捏得很到位。東西也不貴,就一個心意。
顧明月沒跟她客氣,端著剛喝了口就嘗出來是甘蔗汁。
甘蔗汁是秋冬必備的街頭飲料,一截甘蔗對半切開,碾平擠出裡麵最甜的汁水,滿杯都飄著甘蔗的清香。
甜滋滋的。
顧明月記得自己第一次拿到獎金就在冬天,跺著腳從公交站牌往家走的時候,遇見有賣甘蔗汁的老大爺,咬著牙花三塊錢買了一杯。
塑料杯子裝著,小小的一杯,捧在手裡都還帶著滾燙的暖意,抿一口都是甘甜清香。
她終於可以和彆的姑娘一樣,手上捧著杯飲料,邊走邊喝。時隔多年,她都記得那個夜晚,回家的腳步都是愉悅的。
就比手掌大一點的杯子,她硬是捧了一路,爬樓進家的時候,還剩了大半杯。
那個時候年輕、簡單、純碎,一杯甘蔗汁就像看到了前途的希望。
#活著真好#
“對麵買的?”顧明月收回心緒,還以為賀雪是照顧對麵三丫生意,又嘗了口,“還挺甜。”
隻不過,不是記憶裡的味道。
“不是呀,”賀雪最開始就跟著顧明月,知道她和三丫是姐妹兩,但她表情卻有些疑惑,“顧姐,三丫姐昨天就沒來了。您不知道嗎?”
“嗯?”顧明月腦子還想著明後天的時間安排,聞言都愣了下。
她知道什麼?
忙的都好幾天沒來夜市了。
“可能是有什麼事絆著了。”
才兩天沒來,顧明月還真沒多想。
要不是有賀雪幫襯著,她自己忙起來都有一個多星期沒自己出回攤了。
“也是,反正現在生意也不好做。”賀雪不太高興地抱怨著,“顧姐,你這幾天沒來不知道,好多人都爭著模仿三丫姐賣果汁。一家挨著一家的乾,就對麵那家賣餅的,都讓她兩孩子夜裡跟著過來給人搗橘子榨汁。”
同質化競爭,無論什麼時候都很常見。
三丫吃虧就吃虧在榨果汁沒什麼技術含量,彆人一看就會,都不需要怎麼學。
而且,她也沒潛心鑽研個能留得住客人的一兩道絕門技巧,又或者是值得人回味的服務。
最多,也就隻能賺個快錢。
可生意場一直都是這樣,浪滾浪,大浪淘沙,最後能留下且不被沉入海底的,永遠都是少數。
沒有隨隨便便就能做成的生意,天時地利是偶然,最重要的是人和。
但顯然,三丫錯過了最關鍵的一步。
或許是生意難做,三丫又開始了另謀出路。
顧明月忙到分身乏術,沒把這事放心上,卻不曾想在第二天中午就在家裡見到了顧三丫。
#人真是不禁念叨#
——
這天上午,她睡到自然醒。
晚上就是小雅的周歲宴,顧明月目的性明確,刻意去買了身衣服,約了個下午的造型。
拎著東西開門回來的時候,楊姨已經來了,聽見門響就趕緊跑了過來,幫她接東西,略帶遲疑開口。
“小月呀,有個人說是你妹妹,剛剛來了又走了。”
顧明月在門口換鞋:“三丫嗎?”
“不知道,”楊姨把手抹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才伸手扶了她下,“她也跟我沒說。”
#奇奇怪怪#
顧明月跟人相處最大的優點就是沒什麼好奇心,尊重世間存在的一切秘密。
從不給自己多找煩心事。
而且,憑借她多年看人接物經驗,凡事猶豫又奇怪的上門,十有七八也不是個什麼好事。
不然,早就敲鑼打鼓,鞭炮齊鳴地廣而告之了。
“沒事,姨,你忙你的吧。”
顧明月沒多說什麼,坐在客廳倒了杯還帶著餘溫的熱水,捧著杯子小口的喝了幾口。
一杯水都沒喝完,門又被人給敲響。
顧明月起身開門,見到門外那張不算意外的臉,臉上笑意自然,似還有些驚訝:“三丫,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