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家的馬車已經等在侯府門外了,兩名小廝躬身等在車邊,為應翩翩掀起車簾。
應翩翩正要上去,這時卻聽有個聲音在前方不遠處說道:“阿玦,你這是乾什麼去?”
他轉頭,隻見一個人正帶了隨從,朝侯府這邊大步而來。
這是個保養得宜的中年人,麵容剛毅,氣質沉穩,下頦微須,跟傅寒青有幾分相似,正是他的父親,也是應鈞的結拜兄弟,宣平侯傅英。
見到他,應翩翩眼睛微微眯起。
傅英對應翩翩一直很好,當年應鈞戰死之後,他也曾經多方設法搜尋應翩翩母子的下落,想要贍養他們,後來被應定斌搶了先,但傅英這些年依舊對應翩翩關切備至,甚至比對待親生兒子還要寵愛。
應翩翩對這位叔父的感情也一直很深,即使對傅寒青有著諸多不滿,也從未影響過他對傅英的尊敬。可此時再見到這張曾經無比親切的麵容,他卻一下子想起了書中後來的劇情。
隨著一次次的誤會和爭執,應翩翩和傅寒青嫌隙漸深,也幾次萌生了分開的念頭,但每回都是因為傅英從中調停勸說才讓他終究沒能下定決心。
當時他覺得這是傅英疼愛自己,然而在應翩翩死後,傅寒青娶妻納妾,子孫滿堂,卻再不見傅英提起過他了。
心中既然已經埋下猜忌,自然看什麼都覺得可疑。
應翩翩想起這些,也隻是沉默了一瞬,而後就翹起唇角,慢慢地微笑起來,說道:“傅伯伯,您來了。我正打算回府。”
兩人這一問一答間,傅英已經走到近前,一手握住應翩翩肩膀,將他上下一打量,皺眉道:“看你這臉色差的,還瞎跑什麼?你爹又不在府上,回去誰照料你?”
他說著一轉頭,這時傅寒青聽說父親來了,也已經匆匆迎出了門外,隻是神情僵硬,臉上還殘存著怒意。
傅英一見之下反而笑了,問道:“你們這是又吵架了?一個是狀元郎,一個當了大將軍,怎麼還都改不了這副小孩子脾氣呢?成天的折騰。”
鎮北侯府的管家躬著身子小跑上去,輕聲對傅英稟報了事情的經過。
傅英哄孩子一樣跟應翩翩說:“這件事是你受委屈了。韓耀那孩子平素向來乖巧,這件事做的卻實在太糊塗,我會派人到韓府去,把此事說與他父親知曉,好好責罰他。”
“至於你青哥,也是處事不當,不過說來說去,他會誤會你,不還是因為在乎你嗎?”
傅英說著看了傅寒青一眼:“我這次來,原本是要跟你們商量結契的事。之前也已經提過好幾次了,我看下個月廿六是個好日子,想必到時候應廠公也已經回來了。你們看把這事辦了如何?”
按照穆國律法,男女之間是為成親嫁娶,男子之間便是結契,確定了這層關係,此生便是一家人了。之前傅英確實也跟他說過這樣的想法,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提起,難免讓傅寒青感到突然。
真的要跟應翩翩共度餘生嗎?他和應翩翩之間的事,之前都沒有對外宣揚過,除了傅家和應家很少有人知道,一旦結契,難免走漏風聲。
除此之外,還有子嗣、傅家跟宦黨的關係、應翩翩的病……這些問題,他都還沒做好解決的準備。
可與此同時,卻又有一種小小的甜蜜與期盼,超越理智,難以抑製地打心底裡湧了上來。
這下子應翩翩也該高興壞了吧,他們兩人之間也會減少很多猜疑和爭執,像今天這種情況,肯定不會再發生了。
至於其他的顧慮,隻要平時低調一些,不許人外傳,或許……也好?
傅寒青心裡的天平逐漸向感情上偏移,不禁朝著應翩翩看去,想看到他喜悅的表情。
以應翩翩對傅寒青的在意程度,氣頭上說斷了,心裡不可能是一下子就能舍下的,傅英的話對於應翩翩來說應該是極大的誘惑,他怎麼可能再狠得下心來離開?
不光傅寒青這麼想,連應家的人也這麼想。
蕭文生怕應翩翩改變主意,情急之下,直接開口催促道:“少爺,府裡那邊聽說您要回去,想必已經備下了宴席。眼下耽擱許久,您該動身了。”
梁間也連忙說道:“是啊,少爺,您的病還沒好,這裡風涼,您還是早點上馬車吧!”
傅英正在說話,他們兩人這時開口,還一副生怕應翩翩跟傅寒青重歸於好的樣子,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嫌棄。
傅英當即把臉一沉,喝道:“放肆!沒眼色的東西,這裡輪得到你們插嘴嗎?我說阿玦在這住的好好的,素日裡跟阿耀的關係也不錯,怎麼就突然鬨到這個地步,竟執意要走,合著都是你們這些刁奴從中挑唆!”
他目光在應府其他人的身上掃過,見這些人手上抬著應翩翩的東西,滿臉喜色,顯然是都盼著能夠離開。若是再不整治一番,應翩翩就算這回留下來,也難免要總是被他們攛掇。
他想也不想地吩咐道:“來人,梁間和蕭文一人打三十軍棍,其他人一人二十——”
“傅叔叔。”應翩翩掛在腰畔的折扇到了手裡,不輕不重地在最前麵那名侯府護衛的胸口一拍,淡淡道,“這些都是我的人,您來教訓,不合適。”
【觸發關鍵詞“頂撞長輩”、“親疏不分”,反派經驗值+6。】
——可惜,這時已經脫離了“綠帽俠”場景,積分的翻倍優惠也消失了。
聽了應翩翩的話,傅英驚愕地看著他。
應翩翩過去從來不會跟他們分什麼你的、我的,傅英在開口之前,也從未想過他當長輩的教訓幾個下人,能有什麼不合適。
應翩翩將折扇在掌心中輕擊,眼望著不遠處他才跳過的那片湖水,眸底映出日影漸移,水波漣漪,半晌後,方說道:
“至於您方才說結契那事,還是算了吧。我和傅寒青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這幾年下來,他對我挑三揀四,我對他也一樣是諸多不滿,兒時那點情分也磨得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他負手回身,傲然笑道:
“鎮北侯是什麼東西,也敢對著我挑三揀四?韓耀又是哪家沒教好的瘋狗,我打便打了,他配讓我的人去賠罪?蕭文,梁間,你們主子在這,誰讓你們衝旁的人彎腰了?沒點骨氣。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