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快便把各自的小屋、帳篷,以及準備的物資都挪到黑蛟屍妖的背上,之後便朝著東海港方向去。
雲嶺宗徐長海坐在小屋裡。他的兩個徒弟坐在下手處。
大徒弟說道:“師父,圖靈連黑蛟屍妖都能煉化吸收,怎麼還讓我們出手對付秘境裡的屍怪?”
徐長海說:“我們不出手,哪裡來的這麼多屍丹。圖靈絕不願看到各宗派世家擰成一股繩來對付她,自然要用重利拉攏一些願意跟她交好的。”
二徒弟極是感慨,說:“本來是衝著東海港秘境來的,順便給泰康長老助助拳,沒想到竟然闖了回死亡海……”他的話音一轉,說:“師父,你說那些衝著奪天靈圖來的,會不會把圖靈徹底激怒。我瞧著她可不好對付。”
大徒弟說:“何止不好對付,玉璣仙君都死了。紫陽宗這回可算是真的完了。”死一個宗主,再立就是了。主峰精銳儘失,雖然會元氣大傷,但休養一些年,再收些好苗子傾注資源培養,要是出一兩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就又起來了,畢竟底子還在嘛。坐鎮的大乘仙君死了,就等著被打上宗派駐地掘根吧。
徐長海長老悠悠說了句:“圖靈把黑蛟屍妖給了蛇王白琷,這條黑蛟生前絕對在大乘境。”
大徒弟問:“有什麼不妥嗎?”
徐長海掃了眼蠢徒弟。
二徒弟明白過來,說:“師父的意思是指圖靈出手闊綽?”圖靈的底細,特彆是在燕家時的那些事,彆說各大宗派世家,就連散修都知道得不少,她出手闊綽喜歡混跡市井的事也早已是人儘皆知。
徐長海說:“柳小白現在已經是化神了。就算是先天道體,九十二歲的化神真君,千年難得一見。柳小白身邊的那群人,是燕綾在燕城時收到身邊的,全都是沒什麼資質的流浪兒、小乞丐出身,可瞧他們現在,百歲金丹!這進晉速度就算是在各宗派世家的天才弟子中,也是極不俗的了。修行一途,資質重要,但心性、機緣更重要。圖靈就是他們的機緣。”他又感慨句:“她出手是真闊綽。”
大乘境的黑蛟屍妖都能說送就送!哪怕它沒有意識知覺,發揮不了大乘境的真正戰力,但就那體魄身板,操控它打一個合體境沒壓力。這拿在手裡就是一大戰力,用來當坐騎多威風,說送就送了。
兩個徒弟明白過來。師父的意思不就是讓他們跟圖靈多多交好唄。
黑蛟屍妖的速度快,有龐大的身軀以及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勢,直接嚇得沿途遇到的那些鬼東西、毒蟲蛇蟻不敢冒頭,又有圖靈帶路,他們花了一天一夜時間便出了死亡海沙漠。
出了死亡海沙漠,又穿過一片沒什麼植物和動物的貧瘠之地,到了水草豐茂靈氣充足的森林裡。眾人的靈力恢複,可以使用法術了,終於長鬆口氣,也紛紛收拾起各自的家當,從黑蛟屍妖的背上下來。
陰煞屍氣比陰煞鬼氣更傷身,接觸多了,回頭還得閉關煉化屍氣,甚至有可能對修行造成影響。
白琷也用儲物法寶收了黑蛟屍妖。
他們休整好,正準備飛到空中離開,前麵的森林裡突然傳來打鬥的動靜,一行人的神念掃過去,見是一群金丹初期實力的散修在那裡菜雞互啄。
圖靈掃了眼便沒打算理會,忽然覺得其中一個女修的麵容很眼熟。她再定睛一看,越看越像,雖然皮膚更加白淨,氣質要好很多,但那五官模樣,特彆是眉心略微偏左兩分的紅色痣,特彆顯眼。
那女修跟四男三女正遭到十幾個人的圍攻,他們中了毒,靈氣運轉受阻,在圍攻中已是危在旦夕。
圖靈腳踩飛劍,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半個山頭的距離,很快便趕到,她扔出折扇把直刺那女子麵門的淬毒飛針打開,大喊:“把他們全部拿下。”
緊跟在圖靈身邊的鳳翎、白琷朝著那群修仙者便撲了過去。她倆都在元嬰境,打一群小金丹,出手即碾壓,釋放出來的力量直接把他們全部壓趴在地。
一群正在交手的修仙者趴在地上,待看到包圍他們的人後,從動彈不得,變成了一動也不敢動。
圖靈去到眉心旁有字的女修身邊,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修看到麵前女娃臉上的胎記,再掃一眼周圍這些個個氣勢不凡的人,難裡充滿難以置信。這是圖靈?她不是在淩霄宮裡嗎?可那胎記過於特殊,想讓人認錯都難。女修回道:“我叫楊歸真。”
圖靈說:“我是說本名,你以前的名字,入修仙界之前的。”
女修愣了下,不明白圖靈怎麼知道她以前有彆的名字。她說道:“楊三丫。”
圖靈問:“家住小河村?院子外有一片梨子樹?”
楊歸真愣愣地點點頭,問:“你怎麼知道?”
圖靈的鼻子又酸又脹,心頭一陣翻湧。她在成為乞丐之前,家住小河村,院子外有一片梨子樹。樹上有很多蟲子,娘經常抓去喂雞,還讓她看著不讓堂哥們來偷。梨子熟了以後,會拿一些去賣,而她坐在樹下抱著梨子啃。白白的梨子,香甜多汁。她成為乞丐,餓肚子的時候,渴了、累了,無數次想念那時候。
她說:“我曾經有一世投胎到小河村,父親叫餘二河,母親叫楊三丫,她是從隔壁楊家村嫁過來的。我六歲那年,夜裡突然發大水,村子被水衝毀了,我也被水衝走了,後來流落大街成了乞丐。”
楊歸真難以置信地看著圖靈,叫道:“寶丫?”她不敢相信地問:“你是寶丫?”她跟二河隻有一個孩子,就叫寶丫。村子被衝毀的時候,寶丫隻有六歲。
圖靈說:“餘寶丫。”
楊歸真想問圖靈是不是在騙她。可她有什麼值得圖靈去騙的。
淩霄在旁邊呆住,愣愣地看著圖靈和地上的楊歸真。她倆也是母女?
白琷和鳳翎非常有眼力勁地放開楊歸真。
楊歸真一把抓住圖靈的手,慟哭著叫道:“你知道村子是怎麼沒的嗎?是燕蕩山燕家的人發洪水淹了沿途十幾個村子。我的娘家、夫家,全沒了。寶丫,我們家就在燕蕩山山腳下,那山裡有鬼,那些鬼淹村子拘魂。你爹、你爺奶、你外家全都被抓走了。燕家有人修鬼道,他們有鬼道宗的傳承。”
圖靈說:“燕家的鬼修墓裡隻有一隻鬼叫燕瑤。”鬼修是可以通過吞噬其它鬼來壯大己身的。
眾人跟著圖靈過來,見到眼前的情況,紛紛冒出個疑問:圖靈到底活了多少世?
楊歸真看著圖靈,沒法把她跟記憶中的寶丫聯係到一起。她的孩子就是農家小丫頭,隻知道憨吃憨睡,碾雞追狗,能被鵝啄得嚎啕大哭,麵前的圖靈卻是通體氣派,有著大宗派、世家子弟的矜貴氣度。可是她知道圖靈能對付燕家,能幫她報那血海深仇。
圖靈瞧見楊歸真看自己的眼神,立即明白,她跟娘都不是當年的農家小婦人和農家小娃娃了。楊歸真的眼神、釋放出來的情緒波動,她太熟了。是恨,血海深仇所帶來的仇恨,迫切的想向燕家複仇的刻骨仇恨。
她抬手招回落在地上的折扇,指向地上剛才圍攻楊歸真的人,問:“這些是什麼人?”
楊歸真回過神來,掃了眼他們,對圖靈說:“是玄清派的人,占了我們的鹿源山,意圖對我們趕儘殺絕。我們逃到來到淩霄大陸,他們仍追了過來。”
圖靈問:“鹿源山?”
楊歸真說:“我們是鹿源山弟子,在山上建了一座鹿源觀。”她指向身後的其他人,“這些是我的同門。”又指向傷得最重的男子,說:“這是觀主,也是我們的大師兄。”
圖靈問:“鹿源觀的人都在這了?”
楊歸真說:“二師姐帶著孩子們藏在彆處。”她頓了下,說:“我們都是師父收留的無家可歸之人,我們收留的也都是沒有去處的。”
柳小白問:“玄清派是在玄清山吧?我記得玄清山旁邊就是鹿源山,在我們煙雲山地界。”
楊歸真說:“是,是在煙雲山山脈跟燕蕩山山脈之間的幾座山之間,都是小山,存在的也是小門小戶,在你們……在世家大宗派眼裡,都把我們歸為野路子散修。”
圖靈從楊歸真的改口聽出來了,很顯然,她娘應該挺討厭世家宗派的。不過想也是,散修跟世家宗派從來都是不對付的兩方勢力。她問:“娘,你們來淩霄大陸逃難嗎?”
楊歸真在圖靈身上看不到半點餘寶丫的影子,乍然聽到她喊娘喊得那麼順口,不由得愣了下,心裡有點彆扭,還有點其它異樣感,就好像好像死去的孩子又回來了。
她回過神來,說道:“我們聽說淩霄大陸城鎮的書鋪有元嬰境級彆的高階功法出售,給錢就能買,且價格是散修也買得起的,許多修仙者的材料在這裡也能賣出高價,這裡還有許多修仙界極稀缺的材料,大夥兒便湊了船費來了淩霄大陸。”
圖靈了然地點點頭。近些年湧來的散修,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奔著功法來的,然後再是其它資源。她讓白琷和鳳翎把玄清派的人捆了,又再取出隨身帶的傷藥交給楊歸真的同門,對楊歸真說:“娘,你跟我去東海港吧。”她又拉著淩霄介紹,“這是我上輩子的娘。”
她對淩霄說:“這是我,上上上輩子的娘。”
淩霄朝楊歸真輕輕點點頭。
楊歸真很是冷淡地抱抱拳,一點跟這些世家子弟往來的心思都沒有。
淩霄從儲物戒指裡取出飛舟,招呼大家坐上去,朝著已經打成一鍋粥的東海港飛去。
飛舟上,圖靈坐到楊歸真的身旁,遞給她一個儲物戒指,說:“孝敬。”
楊歸真看到儲物戒指的品階不凡,再以神念探向裡麵,當場呆住。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靈石,更彆提裡麵的藥材、功法以及那蘊含著強大能量的屍丹了。她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趕緊把儲物戒指塞回給圖靈,說:“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圖靈把儲物戒指塞回到楊歸真的手裡,說:“我被洪水衝走成了乞丐,那時候每天都在想家、想爹娘、想念坐在家門前的梨樹下敞開了儘情吃梨的情形。次我餓得實在受不了,去偷梨,差點被打死。冬天的時候,你會把我抱在懷裡,給我捂腳。我流浪大街的時候,每年冬天都擔心凍死,見到有人凍死了,不是把他們拉去埋了,沒那力氣,而是把他們的衣服扒下來,把他們僅有的一點不夠保暖的破被褥乾草也拿走。有時候為了自己不被凍死,甚至要去搶彆人的東西,然後看著彆人凍死。”
楊歸真沒想到低頭看向坐在身側的圖靈,沒想到她的寶丫竟然……
她問:“你……你是怎麼死的?”
圖靈便把自己當乞丐那輩子看熱鬨被天靈圖碎片砸臉身亡的事告訴楊歸真。
楊歸真說:“那天我也在安樂鎮,安樂鎮離我們村隻有六十多裡。安樂鎮往東走一百多裡,就是鹿源山。我被師父救走,醒來後回過村子,村子已經沒了。後來一直在鹿源山學藝,每隔一段時間下山采買東西。安樂鎮集市大東西全,有時候會到安樂鎮上采買東西。”
六年,寶丫在安樂鎮上生活了六年。那時候她還沒辟穀,隔上幾月便會由師兄師姐們帶著去安樂鎮買東西,卻沒想到她的孩子居然還活著,就在安樂鎮上。她對圖靈說:“你知道寶泉居嗎?”
圖靈點頭,說:“知道啊,寶泉居裡的人會法術,我們丐頭不敢招惹,我們要是敢到寶泉居惹呈,丐頭會把我們活埋了。我們連寶泉居在的那條巷子都不太去。”
楊歸真說:“我們下山買東西就是去寶泉居,種的靈稻都是賣給寶泉居,然後從那裡換取彆的物資。寶泉居的掌櫃是我小師叔。”
圖靈那叫一個無語,還有點心酸,以及想罵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