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長君得了十日婚假,突然閒了下來,不習慣得很,索性一頭紮進藏書閣翻閱起往些年愛看的書籍,又是從早上進去一直待到日落,連午飯都是在裡頭吃的。
藏書閣在後院西邊,依傍著一片竹林,從窗外望出去能看到鬱鬱蔥蔥的竹子,午後暖陽從窗外斜照進來,灑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祝長君坐在圈椅中,腳邊烤著一盆碳火,他就這麼一邊琢磨棋譜一邊在茶幾上自己對弈。
此時此景倒好似又回到他年少時,努力科考的模樣,那時便是這樣,一心紮在藏書閣,兩耳不聞窗外事。
心想,成親也不是全然不好,至少讓他偷得浮生半日閒。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大爺?”
是祝全,一般這種時候無事他不許有人來打擾,心裡有幾分不悅,頭也不抬的問他,“何事?”
祝全手裡拿著封信箋,是暗紋壓花百香箋,一看便是女子所用。他走進屋子,將信箋放在桌上,“這是今日門房收到的,送去了書房,但您不在,小的就給您拿過來了。”
祝長君不用看,光聞那熏香便知道是誰送來的信箋,“先放著,你出去。”
祝全在一旁遲疑,沒走。
“你還有何事?”祝長君問道。
“呃是正院那邊著人來傳話,說是夫人讓您晚飯過去一趟。”
這個夫人,祝全還是第一次喊,有些夾口,他也清楚大爺與正院那位的情況,因此,傳達這話不知大爺心裡可否會不高興。
果然,祝長君下棋的手頓了頓,蹙眉道“可說有何事?”
“並未,是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傳話的,說夫人備了些酒菜。”
祝長君狐疑,娶進門的那個女人性子陰晴不定,昨日還凶神惡煞,今日為何好心請他過去用飯?莫不是覺得她嫁過來,自己冷落了她心裡不好受了?
可依她的性子,也不像會服軟的啊。
他扔下棋譜,朝窗外望了望,夕陽西斜,快到傍晚了,火盆裡的碳火也燒了厚厚一層白灰,眼見要熄滅。索性站起身來,“行,那就走一趟。”
顧時歡聽了嬤嬤建議,覺得有必要與那個臭男人談一談,畢竟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先禮後兵也
省事些。於是便讓廚房張羅頓飯菜,她謹記不花祝府一分一毫,連廚子都是自己花錢雇回來的。
眼見日落黃昏,傍晚將至,她坐在榻邊看話本心不在焉,過一會兒抬頭問道“嬤嬤你說他會不會來?”
“估計會,小姐,你真要與大爺說那事?”她心裡愁,本來出主意是想讓她家小姐請大爺過來,兩人好好談日後相處的事,可沒想到小姐突發奇想要與大爺來個約法三章。早知如此,她也就不出這主意了。
顧時歡肯定道“當然,隻不過,心裡沒底,也不知他會不會答應。不過應該會吧?他可是丞相,當官的最是好麵子,況且”
她話還沒說完,外頭凝香便匆匆進來了,“小姐,大爺到了。”
“到哪了?”
“快進咱們院子了,您準備一下。”
顧時歡丟開書站起來,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隨後發現,自己真是糊塗了,她何須準備?又不是見什麼了不得的人。再說了,自己隻是找他談事,又非有求於他,弄這般鄭重作甚?
於是又坐了回去,撿起話本子‘不慌不忙’的繼續看起來。
祝長君進屋子時,外間沒人,透過簾子倒是能看清窗邊榻上坐著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明知他過來了,她頭也沒抬,裝的一本正經。
他也不進內室,就在外間坐下來,讓人沏茶。丫鬟凝知去茶水間端了盞茶過來,祝長君喝了一口不滿意,挑剔道“這是什麼茶?去沏壺鐵觀音過來。”
顧時歡喜甜,因此愛喝些羅漢果花茶,凝知平日裡也曾沏這樣的茶給顧駙馬和顧時茂喝過,兩人都覺得味道不錯,今日便也沒想那麼多,也給大爺上了一盞。
聞言,她撤回茶盞,正準備重新去沏一壺時,顧時歡出來了,將她攔住,“你去將茶盤端過來,我來沏茶。”
此話一出口,屋裡的人皆詫異看著她,凝香是覺得她家小姐從未給彆人沏過茶;而祝長君則覺得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且這股妖風還不小。
顧時歡在桌邊坐下來,也不急於說話,等凝知將茶盤端過來,她煮水泡茶,不急不緩。這手藝還是往常跟顧時嫣學的,多年不曾使,略顯生疏,但好在順序沒弄岔,而且,她人長得
好看,美人泡茶不在茶,在在乎視覺享受。
祝長君坐在一旁倒是難得的欣賞了片刻,等她泡好,遞了杯茶過來時,也好心情的品了一口。
隨後皺眉。
“不好喝?”
“苦了。”
“那再來。”
他可沒閒心讓她再來,隻開口問她,“請我過來,所為何事?”
顧時歡這會兒做事頗有耐心,一套一套的,“不急,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話音剛落,她頓了下,這話有些耳熟,隨後突然想起來,她那日來祝府要他退親時,他就說過這樣的話。不著痕跡的,又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