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居然還有奶茶,你買的嗎?”桐桐輕輕咳兩聲。
“馮醫生給我的。”
“我可以喝嗎?”
“不可以,醫生說白…說喝奶茶不好。”薛楚楚笑容牽強。
“那我就喝一小口好不好?就一小口,求求你了楚楚。”
薛楚楚麵對她的乞求,總是狠不下心,她猶豫了一會兒:“那你隻許喝一小口,等你出院我再請你喝超大杯!”
薛元桐小臉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好哦。”
她把嘴巴放到吸管上,旁邊的楚楚緊緊的盯住她。
薛元桐咧開小嘴:“楚楚,你還記得小時候嘛,你買了一包汽水,我說我隻喝一小口。”
她得意無比:“結果我一下子喝掉了半包,嘻嘻厲害吧?”
“嗯,厲害。”薛楚楚。
“還有你買辣條,我直接嗷嗚…”
“楚楚,你怎麼了…”薛元桐發現楚楚突然流眼淚了。
她趕忙找紙巾,想給楚楚擦拭,結果一低頭,卻發現鮮紅的血液滴在床單上,隨即如斷了線的珍珠的淋落。
是她自己的血。
薛楚楚抓起紙巾袋,一邊給桐桐擦鼻子,一邊按呼叫鈴,染血的衛生紙,掉了滿地。
許久後,護士離去。
薛元桐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她偏過小臉,遙望天邊。
夕陽餘暉映紅西邊天,晚霞漫天,燦爛奪目。
“真好看。”桐桐輕輕的說,她眼前浮現自由無邊際的田野,她懷念道:“楚楚,其實我最快樂的還是小時候,我們倆在田裡偷西瓜,你膽子小,每次跑的比我還快。”
“哎,我其實一點也不想長大,一點也不想來大城市,我要當土土的小村姑,每天在鄉下放羊,等你以後光鮮了…”
薛楚楚抓住桐桐的手,恍如冰塊的涼,她訴說:“等你病好了,我們回家一起放羊好不好,我還陪你偷西瓜。”
“像我們小時候那樣,好不好?”
薛楚楚模仿童年的嗓音,輕輕回應:“彆急,我吃完飯就去找你玩~”
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那時的薛元桐每天總會先一步吃完飯,跑到隔壁呼喚楚楚,楚楚總會這般回應她。
薛元桐臉色更加蒼白了,她伸手摸摸楚楚的頭發,嘴角彎彎的:“嘻嘻,不用啦楚楚,以後你可以慢慢吃飯,不用著急,這樣就不會燙到舌頭了…”
刹那,薛楚楚鼻子一酸,眼眶滾燙。
她又沒瞞住桐桐。
為什麼從來沒成功過任何一次。
……
將桐桐哄睡後,薛楚楚走出病房,她站在外麵長廊,擦乾淚水,準備前往神經內科的住院處,探望她的媽媽。
走到長廊中段,她迎上了手拿報告單的顧阿姨,她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麵如土色。
“姨,桐桐的病…醫生怎麼說?”薛楚楚連忙詢問。
顧阿姨艱難的說:“最多三周,情況不好,可能隻有不到兩周。”
薛楚楚如遭雷電,她呆愣原地,隨後,她慌亂抓住顧阿姨的手:“骨髓移植呢,不行嗎?化療呢?轉院呢?禹州治不好,我們去省院。”
顧阿姨依舊灰白著臉,嗓音沙啞:“骨髓找到了,可是想移植骨髓,必須撐過第一階段。”
薛楚楚呆呆的靠在牆上,難以承受。
顧阿姨緩了緩,說:“楚楚,你媽還在等你。”
薛楚楚失魂落魄的走了。
顧阿姨給報告單放到護士站,然後步入病房。
顧阿姨走到床邊,睡覺的桐桐立刻睜開眼睛:“媽,你回來了。”
“媽,我餓。”桐桐說。
顧阿姨:“我給你熱飯。”
她端起飯盒,到外麵走廊的微波爐加熱,很快,她折返病房。
顧阿姨坐在床邊,拿起勺子舀飯,每一口總要輕吹吹,一口一口的給閨女喂飯,可是往常貪吃的桐桐,今天隻吃了兩口,再也吃不下了。
“桐桐?”顧阿姨問。
“我嗓子疼。”桐桐說。
“嗯好,等不疼了再吃。”顧阿姨收起飯盒。
“不行,我還要吃。”
顧阿姨繼續給她喂飯,薛元桐吃了兩口,又說她想玩手機,顧阿姨把手機放到她麵前。
薛元桐劃了幾下,忽然眨眨眼:“媽,我看東西突然好模糊?”
她偏過臉,望向窗外,模模糊糊的望見天黑了,紅色的應該是晚霞,越來越紅了,漸漸的,所有的東西變得虛無了。
她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可是什麼也抓不住,隻有無邊無際的冷。
她說:“媽,我看不見了。”
顧阿姨湊近了身子,發現往日桐桐明亮的眸子,變得一片混濁,一道道細密的血絲結成了網。
顧阿姨想起醫生的提示,恍然意識到什麼,閨女看不見東西了。
她呆了好久,多年溫婉的麵龐,罕見的露出了抱怨:“我說了多少次,讓你彆熬夜玩手機,你為什麼總是不聽呢?”
薛元桐睜著眼,小小的手在媽媽臉上摸索:“媽,我沒事。”
顧阿姨的眼淚滾滾流下,繼續怪她:“你從來不聽我的話,每次我告訴你,不準吃零食,你為什麼總偷吃?”
“媽!你怎麼了?”桐桐茫然喚著,她慌亂的摩挲媽媽的臉,指尖儘是滾燙的眼淚。
顧阿姨不停的抱怨,數落閨女的不對。
桐桐帶了哭腔:“媽,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聽話,你彆怪我了好不好?”
顧阿姨終於哭出聲,蘊含對上天濃濃的怨氣:“為什麼,為什麼得病的不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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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夜,11點。
市區,薑齊天家。
薑寧待在小房間裡,台燈照出暖黃的燈光。
他認真的寫數學試卷,明明這道題他解過一次,可是再次遇到,他仍是毫無頭緒。
莫名的煩躁充斥心底,他拿出手機,打開QQ,找到列表中的薛元桐,點進她的QQ空間。
映入眼簾的,滿是關於學習的照片,作文撰寫要點,各科的解題思路,一覽無餘,全是薛元桐拍照整理後,發在QQ空間。
薑寧在數學集合那裡,找到解題思路,順利解出題目。
當他退出薛元桐的空間時,恍然發現,她已經一周沒更新動態了。
薑寧默然了一會。
他間接的受過薛元桐的恩情,卻從無報答。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薑寧剛想起身開門,卻聽到大伯母恨其不爭的喝斥:“龍龍,你又找他打遊戲?一天到晚打遊戲,我真怕你跟人學壞!”
薑君龍辯解:“我不是打遊戲。”
“你給我回屋!”大伯母嚴詞喝斥。
薑君龍無奈:“寧哥,我先回了。”
薑寧聽著門外的一切,自始至終,他一句話沒說。
三年以來,類似的事,他經曆了太多次,早已不想辯解,反正還有最後一月便結束了。
下一秒,他的紅米2a手機屏幕亮起。
沈青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跟君龍打遊戲呢,人家什麼成績,你什麼成績?難怪伯母討厭你。”
薑寧:“伯母喜歡你,行了吧。”
沈青娥:“嗬嗬,確實對我更好。”
薑寧:“嗯,所有人對你都好,包括以前的我。”
沈青娥:“是哦,哪像你呀,沒人愛。”
薑寧滅掉手機屏幕,他推開門走出小屋。
正在客廳看電視伯母抬起頭,撇了他一眼,薑寧同樣沒說話,兀自推開大門。
伯母的聲音飄來:“我們等下睡了,你回來沒人給你開門。”
大伯薑齊天皺眉:“你在說什麼話?”
薑寧已沒在聽。
五月的深夜,氣溫涼爽舒適,薑寧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不停的走。
他看見了路上的車流,居民樓的燈火,看見燒烤攤前舉杯痛飲的客人,看見霓虹閃爍的KTV,城市真繁華,真好,可惜與他無關,他不屬於這裡。
仔細想想,世上似乎沒有任何一個人牽掛他,在意他。
他好像一直很孤獨。
一陣風吹過,吹得薑寧發冷。
他偶然發現工行的自助取款機,於角落發出明亮的光芒。
薑寧不知不覺的上前,伸手推開玻璃門,他站在取款機前,塞入銀行卡,將五百塊餘額全部取出,這是他所有的身家。
他抓起錢,大踏步向禹州四中趕去,步伐格外的急迫。
二十分鐘後,薑寧打量學校東邊操場的院牆,他喘了口氣,又深呼吸一口氣,隨即一個助跑,扒住牆,狼狽的翻越。
操場漆黑無比,無一道人影,教學樓燈光已全部熄滅。
薑寧橫穿操場,闖入3號教學樓,登上二樓。
他拽拉開高三1班的窗戶,摸黑翻進教室。
找到薛元桐的座位,再次確認了一遍,然後將剛取出的五百塊錢,全部放入桌洞。
幽暗的教室中,薑寧喃喃道:“好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