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彼此心明,慕淮的話語從不饒人,是個一貫毒的。
順福為容晞帶來了紅棗薑絲水,說讓她每日都喝些,調理調理身子,年紀輕輕的彆落下毛病。
容晞謝過順福後,覺得心中暖暖的。
順福在這衢雲宮就如她的長輩似的,幸得他的照拂教引,她在新的環境才能適應的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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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時。
雍熙宮秋雨不絕,那沁著寒意的雨落了一夜。
這日天際的雲翳格外濃重,讓人倍感壓抑。
容晞總有種不詳的預感,昨夜沒太睡實。
隔著棱格影木窗,她隱隱聽見外麵有小太監的哭聲。
容晞心中微慌,忙出了居室詢問情況,便瞧見幾個大力太監進了順福的屋子。
再出來時,他們將順福抬了出來。
容晞呼吸一滯,隨即一股難以言狀的悲痛便蔓上了心頭。
順福死了。
容晞本以為他的身體會養好,還會再活個幾年,可他倏然離世,她一時難以接受。
慕淮被侍衛從順福的屋裡推了出來,他唇瓣泛白,臉色是一如既往的陰沉,讓人辨彆不出任何情緒。
他依舊挺著脊背,麵上絲毫不露悲慟之色。
可容晞瞧著慕淮,卻覺此時此刻,他既落寞、又孤獨。
因著過幾日便是皇上慕楨的壽辰,所以宮裡死了個老太監自是不能驚動太多人。
容晞拖著未好全的身子,同慕淮和大力太監抄宮裡的僻路,將順福的屍身送至了雍熙禁城後身的拱辰門。
拱辰門旁種著數棵參天的古柏,其上枝葉疏橫。
盛夏的深綠漸褪,已變黃變淡。
禁城圍牆處的重簷角樓依舊巍峨,其上駐守的禁城衛兵正瞭望著遠方。
慕淮不發一言地看著順福的棺木被抬出了拱辰門,他也是大病初愈,氣色不佳。
秋日的天愈發陰冷,慕淮也沒有多添件衣物。
容晞知道,她隻是個地位極低的宮女,還輪不到她來同情慕淮。
可他越是這般不露任何情緒,她越是起了惻隱之心。
見慕淮的衣擺沾上了枯葉,容晞便跪在被雨水洇濕的青石板地,小心地替他擷下了那枯葉。
容晞的嗓音依舊泛軟,語氣卻頗為鄭重,對慕淮道:“殿下,奴婢日後定會照顧好您,會成為您身側最得力的人……”
“……隻要殿下不嫌棄,奴婢會陪著殿下的。”
慕淮神情莫測,聽到容晞這樣說,便垂目看向了她。
隨即伸出了修長分明的右手,食指微彎,抵在了她的下巴處,讓她仰視著他。
容晞略帶惶意,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慕淮命道:“看著我。”
容晞隻得依言抬首,正對上他那雙深邃的墨眸,心跳得是愈發快。
慕淮的聲音低沉,凝睇著她,又道:“既跟了我這個主子,做了我的奴婢,便要至死相隨。除非哪日我不想要你了,否則你這輩子都彆想從我身側離開。若要離開,也會如順福一樣,死著離開這禁城……”
慕淮的言語頓了頓,他觀察了番容晞的神情,又問:“如此,你還要在我身側繼續做宮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