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寵為後(重生)》/嫵梵
因那夜北風極盛,似帶著邪性的妖氣,那火勢自是也愈冉。
華貴的霽華宮被烈火焚灼了一夜,整個雍熙禁城中的硝煙味都久久未能散去。
慕淮徹夜未歸,容晞心事重重,自是也徹夜未睡。
那夜二公主慕芊被宮人救出,嬌嫩的雙手被烈火灼傷,她滿目驚慌,摔坐在地。
眼看著自小生長的地方正慢慢變成一座鴉黑的廢墟,而自己的那雙手也是灼痛難忍,不禁失聲哭嚎。
慕芊的哭聲淒厲至極,她就像得了失心瘋一般,吵嚷得周遭宮妃都難以安睡。
李貴妃終是被宮人救了出來,無論是白膩的肌理,還是美麗的容貌,皆被烈火儘毀。
女為悅己者容,當太醫至此發出無奈的歎息時,李貴妃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縱是拿再好的藥粉來治,她這副已經變腐變爛的身子也是無法複原,結痂後隻會更可怖。
她想哭,可嗓子在適才呼救時,誤吞入了火星,也被灼損,現下連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
慕芊看著這樣的母妃被抬了出來,駭得當場暈厥了過去。
場麵混亂至極,霽華宮即是已被焚毀,太醫那頭得了聖命,便將李貴妃和二公主慕芊暫時抬到了附近淑妃的宮殿中。
淑妃是莊帝潛邸時的舊人,曾為莊帝誕下了長子慕潤,可慕潤在莊帝登基後不久便因病歿了。
深夜被擾清夢,淑妃本就不大高興,更遑論還要往她殿裡送上一具奄奄一息,滿身血汙的碳人。
再一瞧那人竟是李貴妃,淑妃微微抬眉,唇邊漸漸泛起了笑意。
好啊,這跋扈的李貴妃也有今天。
淑妃命太監將李貴妃置於正殿,一眾太醫對著李貴妃的身子犯難,現下的情況屬實過於棘手。
淑妃坐在圈椅,麵色無波無瀾。
一旁立侍的宮女瞧著太醫將粘連在李貴妃肌膚上的衣物小心地撕開時,心都在發顫,強抑著嘔意。
李貴妃說不出話來,可身上卻是痛的,隻能發出詭異的嗚咽聲。
淑妃單抬蛾眉,長舒了口氣,似是在享受著李貴妃的痛苦。
慕濟得知李貴妃被抬到了淑妃的宮殿,忙不迭地求守在宮門的太監,想進殿看看李貴妃。
慕濟畢竟是皇子,夜闖後妃宮殿不合儀製,那太監讓他稍等,他則進殿詢問了淑妃。
淑妃輕笑一聲,對那太監道:“你對二皇子說,時辰不早了,他一皇子不宜進本宮殿中。再告訴他,本宮一定會替他照顧好李貴妃。”
隨後,她走向殿中地上的李貴妃,語氣明明很是輕柔,可在這深夜中卻讓人脊梁骨發寒。
淑妃道:“一定會照顧好你的,李貴妃。本宮不會讓你像賢妃一樣,早早地就香消玉殞,定會讓你好好活下去。”
李貴妃唔儂了一聲,再沒言語。
太監耐著心中的驚懼,恭敬地領命後,折返至宮門。他同慕濟說夜既深,他一皇子不宜進淑妃之殿,還是早早回去休息。
慕濟內心焦灼至極,便絲毫不顧儀態地跑向了莊帝所在的乾元殿,他跪在殿外,見裡麵燈火通明,便知莊帝並未睡下。
慕濟語帶哭音地哀求莊帝:“父皇,求您讓兒臣見見母妃。”
回他的,是半晌無聲。
慕濟對著殿內方向重重叩首。
篤、篤、篤——
三聲鈍響後,他額上已有血痕,卻繼續苦求道:“如若兒臣去淑妃宮中不便,還請父皇親自去看看母妃……母妃之前是有過錯,但求您看在她為您生下兒臣和芊兒的份上,去看看她……”
慕濟垂著雙目,隻見一雙赤色華舄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仰首,正對上慕淮那雙深邃的墨眸,心不由得一凜。
慕淮聲音冰冷,不含任何情緒。
他俯視著慕濟,道:“回去罷,父皇今夜不會見你。”
慕濟起身,一貫溫潤儒雅的少年在看向慕淮時,麵上充融了恨意。
他轉身離去,沒走幾步,卻停住了腳,對身後的慕淮道:“你覺得,你還能得意幾天?”
慕淮不語,看向慕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熒蟲。
慕濟聲音發狠,又道:“慕淮,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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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晞次日特意經行了霽華宮,見之前華麗的宮殿如今隻剩了焦黑的框架,雙眼漸漸染上了鬱色。
她在宮裡認識不少人,來得一路也聽聞了昨夜的一切,有些事宮人一定會添油加醋,但八成也是差不離。
她快步離了霽華宮,尋了個僻靜處,捂著心口開始嘔吐。
同樣是親生兒子,待遇卻大相徑庭。
慕濟要見母親,莊帝不許。
而莊帝今日身子好轉,在嘉政殿麵見文武百官,上了朝,卻對李貴妃的事不聞不問。
貴主間的恩恩怨怨她一下人,自是不甚明晰。
可她做為一個母親,自是希望孩子的父親最寵愛他一人。
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著不同女人生的孩子,還要差彆對待這些孩子。
宮裡的一切讓她覺得可怕,她待了快四年,其實早就知道這宮裡是什麼樣。
隻是之前的她為了生存,心裡對這一切漸漸麻木。
到如今自己有了孩子,這內心深處的恐懼終被喚醒。
慕淮是強勢的、高高在上的。
他日後會有許多孩子,真的不差她一個奴婢生的孩子。可她的孩子在她心中是最珍貴的,她容不得彆人作賤自己的孩子。
她今晨,心中剛有了糾結和鬆動,想同慕淮說出有孕的事。
但現下,那些念頭全部隨風而散,她隻想逃出這可怕的深宮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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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前,汴京禦街發生了件轟動的大事。
事情雖已過了許久,仍為百姓津津樂道,酒肆瓦子的說書人也總是繪聲繪色地講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