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強抑住笑意,卻故意沉著聲音命道:“若你肚子裡的崽子是個小子,待他八歲後,你便不許再抱他。”
容晞無奈,隻得又道了聲嗯。
慕淮方才鬆開了她。
容晞暗歎慕淮這人也忒霸道了些,竟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容。
想起弟弟,容晞心中略有些擔憂。
在會仙酒樓時,她未能立即認出容暉。
雖說覺他麵善,但他的目光卻有些凶獰,似豺狼環伺。
直到他在深巷中,露出了溫馴純良的眼神時,她才確定,這便是她的弟弟。
物是人非,容暉換了姓名,變成了有些陌生的模樣,在鶻國一定吃了不少苦。
慕淮已然摟著她的腰肢,安沉地睡下。
她總覺,他這幾日就好像多年未睡一般,入夜後便十分疲倦。
男人平素強勢冷峻的麵容現下看著有些溫和,甚至是毫無防備,卻仍用一種保護的姿態擁她入懷。
容晞蜷在男人寬闊的懷抱中,將手輕放在小腹處,困意漸漸上湧,她闔上雙目,很快也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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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身時,暖煦的冬日已照了她滿身,容晞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起遲了。
慕淮已然不在她的身側,容晞有些懊悔,明明昨夜她還想著,一定要比慕淮起得早,好伺候他梳洗。
可孕期的她實在太過嗜睡。
她隱約想起,慕淮離開衢雲宮後,好像親了下她的額頭,卻沒喚醒她。
容晞還記得,慕淮還對她說了三個字:懶女人。
她好像哼唧了一聲,帶著抱怨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懶呢。
思及,容晞嚇得打了個寒噤。
適才的一切,應該是她在做夢。
若她真這麼說了,這又自稱我,語氣又未帶任何敬意的,慕淮肯定會做怒,早就掀開衾被斥她一頓了。
容晞搖了搖頭,待自己全然清醒起身後,有四個小宮女怯生生地進了寢殿中。
表情卻像是進了陰曹地府般,滿是怖畏。
惟為首的宮女表情還算鎮定。
容晞認得這些宮女,她們原也是衢雲宮的宮女,隻是不近身伺候慕淮而已。
那些宮女見到容晞時,眸中皆閃過一瞬驚豔。
眼前美人濃睡未消,雙頰泛著霞粉,神情略有些慵懶。
濃密的烏發墨般黑,柔順地垂於腰際,襯得巴掌大的小臉愈尖。
明明是極艷麗的相貌,氣質卻是極為柔美的。
如此美貌,她們縱是女人,見了容晞這樣的美人,都要吞幾下口水。
為首的宮女名喚丹香,她隱約瞧著,眼前的美人有些像被攆出宮去的容姑姑。
可二人的相貌差得大相徑庭,她複又打消了這個猜想。
雍熙宮的人隻知,太子昨夜從民間擇了個美人,攜她進了東宮。
至於這美人姓甚名甚,無人知曉。
容晞現下無名無份,見這些丫鬟應是慕淮派來伺候她梳洗的,她目前的身份頂多算個侍婢。
丹香這時道:“姑娘既已起身,那奴婢現下就伺候姑娘梳洗?”
容晞頷首後,丹香便動作沉穩又不失迅速地為她綰髻梳妝。
不經時,她更換好了衣物,丹香這時恭敬道:“待姑娘用完早食後,會有太醫為姑娘診脈,這些都是殿下安排的。”
容晞聽後回道:“嗯,知道了。”
這幾日她受了不少顛簸和驚嚇,今日也著實應該讓太醫來瞧瞧身子,看看肚裡的孩子可還安好。
待她用了些早食後,來的太醫卻是位麵生且極為年輕的男子,容晞坐在繡有梅花的紗質屏風後,懸出了手腕。
慕淮這次擇的太醫明顯是個新人,並未選宮中的老人。
容晞暗覺,慕淮似是並不大信任宮裡的老太醫。
而這位年輕太醫,應是他新培植的人。
那太醫在屏風另一側後為容晞把完脈後,恭敬道:“姑娘體質雖虛寒些,但胎孩還算康健,多飲些滋補的湯藥便能無虞。”
容晞聽到孩子沒事,心中安沉,待謝過那太醫後,卻還是想讓這胎坐得更穩妥些。
放眼整個宮內,她最信任的醫官便是葉雲嵐,隻有她為她診過脈後,她才能徹底安心。
自己的容貌一直是被遮掩的,這事她瞞了葉雲嵐好幾年,而葉雲嵐這個單純的姑娘卻將什麼事都同她講。
容晞心中對此過意不去,想著這番再見到葉雲嵐後,便好好同她解釋。
若葉雲嵐真的生了她的氣,她亦會好好向其賠罪,她一直很珍惜同葉雲嵐的友情。
思及,容晞對丹香道:“丹香,你一會隨我去趟尚藥局。”
丹香聽罷,言語卻是一頓。
半晌,她方回道:“姑娘…太子殿下有令,您是不能擅自離開這東宮的。”
容晞微微顰眉,慕淮不讓她離開東宮也有道理,畢竟她無名無份,這突然被帶回了宮,若在宮道衝撞上了什麼人,生出是非便不好了。
便又對丹香道:“嗯,那拜托你跑一趟腿,去尚藥局尋下葉司醫,讓她來東宮一趟。”
丹香應是。
容晞坐在羅漢床處,看暖日斜灑入庭廊,卻在心中思考著該如何同葉雲嵐道出她掩貌的緣由。
這時,名喚丹香的宮女已然歸來。
見丹香麵色稍有沉重,容晞心感不妙。
她略有些急切地問向丹香:“葉司醫怎的沒過來,是尚藥局差事重,沒騰出空子嗎?”
丹香啟唇,猶豫了下,終是回道:“回姑娘,葉司醫於前日……自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