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莊帝十分愛他母親賢妃,但慕淮卻覺,莊帝雖愛他母親,亦是博愛的。
旁的妃子,莊帝也沒少寵幸過。
他總覺得,若要真心喜愛一個女人,那便應當獨寵於她。
但既是重活一世,莊帝也仍健在,他便該想法子,在中原遍尋名醫,看看莊帝的惡疾能否被治愈,多讓自己的父親活幾年。
乾元殿中爐煙浥浥,莊帝下朝後,麵色看上去更為灰青,頗有垂垂老矣之態。
他看向慕淮,問道:“聽聞你帶回個民間女子?”
慕淮頷首,對莊帝應是。
莊帝嗯了一聲,他最是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既是將那女子帶進了宮,定是將她放在了心上,便問:“既是民間女子,要許她什麼位份。”
慕淮身量高大,挺拔如鬆地站在殿中,拱手恭敬回道:“回父皇,她雖出身不高,但性情柔順體已…亦懷了兒臣的子嗣,兒臣想許她良娣之位。”
莊帝聽到子嗣二字時,略有些渾濁的老眼登時有了光亮。
慕淮封王之後經常因公事出宮,若是因此逢上了民間佳人,也不甚奇怪。
他共有四個兒子,長子已逝,慕淮最小,卻是第一個有自己子嗣的。
莊帝唇邊有了笑意,對慕淮道:“想不到,朕的滿牙竟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不過這良娣位份許一民女,還是有些太高。”
慕淮毫不猶豫,語氣堅決道:“兒臣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喜歡的,自是要許她最好的。”
他當然想馬上就讓容晞當太子妃,讓她成為他名正言順的正妻。
但現下他剛被立儲,朝中的許多勢力還未開始清掃,如若現在就求太子妃的身份,依莊帝對他的寵愛,也能許他。
但是容晞便會被諫院那幫老頭子詬病,萬一哪個碎嘴的將消息傳到她的耳中,她因此思慮過重,太容易傷及腹中胎孩。
莊帝見慕淮堅決,道:“你既是喜歡,那便許她良娣位份,待禮部選好冊立太子的日子後,便讓她陪著你參儀。”
慕淮聽罷,一貫淩厲涼薄的深邃墨眸,竟變得有些澄澈。
他對莊帝謝恩後,莊帝似是突地想起了什麼,又對他道:“你選的黃門侍郎,很有才乾。”
莊帝口中的黃門侍郎,便是剛剛成為新科狀元的嚴居胥。
提到他,慕淮麵色不易察覺地微變,卻對莊帝道:“父皇滿意便好。”
這黃門侍郎一職,本是服務於帝王。
隻是明眼人皆知,嚴居胥實則是東宮近臣。
慕淮同莊帝商議了些許政事後,便離了乾元殿。
他回想著前世為帝時,做的昏庸事。
疑心過重,逼嚴居胥自儘是其一。
窮兵黷武,害尹誠英年早逝是其二。
征伐中原需耗大量國力,若無嚴居胥在內治國有方,他哪來得軍糧去打仗?
他對權柄的掌控欲過強,前世沒怎麼放權過,許多事都要牢牢掌握在手。
今世的他,雖亦不會放權。
但現下看來,嚴居胥的才乾並未完全發揮出來,是他這個做君主的猜忌心過強,浪費了這麼好的能臣。
殿外空氣清寒,慕淮身上難得輕鬆,為帝的那十幾年中,他從未安睡過。
可現在,每日擁著那嬌小的女人,他竟能夜夜安夢。
慕淮心情甚悅,準備回東宮陪那女人用些午食。
那懶女人縱是再貪睡,這時也該起身了。
他闊步回了還未翻葺的東宮,待進了裡殿時,眼前之景卻讓他覺得異常刺目。
那女人嬌小的身子正伏在檀木小案處,纖弱的背脊似是因泣,正上下起伏著。
哭音不刺耳,既軟又低柔,足以讓人生出萬分憐意。
高高興興地回了東宮,可懷著他孩子的女人卻在痛哭流涕。
慕淮沉目,清俊的臉抑著怒氣,待振袖之後,便往容晞的方向走去。
他要問問,他女人到底受了什麼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