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嬈身為大齊郡主,身份自是貴重至極,滿汴京望去,沒幾個貴女能比得上她。
昨夜容晞還未來得及細問慕淮緣由,那男人在書房便急不可耐地同她行了那事。
她隻得半推半就,被欺負得嚶嚶啼泣。
真是丟死人了。
容晞漸漸止住了思緒。
慕嬈穿著青羅鞠衣,麵容清麗溫和,嗓音不嬌不嗲,語出之言如泠泠清音,很有女子磁性。
她長相和嗓子,便是容晞最羨慕那種。
與翟詩音那種故意端著莊淑不同,慕嬈骨子裡都透著清冷,天生帶著皇家貴族氣質,看似溫和,其實內有傲骨,頗有冰美人之姿。
見容晞暗暗打量她,慕嬈微微頷首,溫柔道:“皇嫂萬安。”
容晞亦是向她頷首致意。
慕嬈與她年紀相仿,知書達禮,對她態度也很恭敬,容晞同她相處起來,覺得很舒服。
雖說慕淮未同她講明拉攏慕嬈緣由,但容晞已在心裡有了猜測。
慕嬈這樣身份皇家貴女,她婚事自是不能由她母親做主。
容晞猜,慕淮應是對慕嬈婚事有了算計。
可她卻猜不出,慕淮到底要將慕嬈嫁給誰。
待禮部官員隔著屏風交代完婚儀事宜後,德妃態度溫和,有意提點容晞。
容晞對德妃態度恭敬,雖說記下禮部官員所說一切於她而言毫不費力,卻還是裝作一副恭敬傾聽模樣。
淑妃啜了口茶,一直很安靜。
容晞本以為今日,這淑妃就能一直安靜下去。
但事與願違,那淑妃將茶盞撂在高幾後,便從華袖中抽出了塊帕子,邊拭著唇邊茶漬,邊陰陽怪氣道:“太子妃剛入宮沒多久,皇家許多禮儀都不懂,不如今日再讓那禮部官員說一遍,可彆在婚儀上出醜,再給太子丟了臉麵。”
話畢,德妃麵色微變。
慕嬈則重重地眨了下眼。
二人都沒有說話。
容晞麵色未變,哂笑著回淑妃道:“我自是記下了,多些淑妃娘娘關切。”
見容晞雲淡風清,淑妃暗感不妙。
這種女人才是最可怕,這容氏女太會掩藏情緒,絲毫都不接她帶刺話鋒。
既是不接,亦裝作毫不在意,她便很難找到她把柄,讓她失態。
淑妃平複了心緒。
她就不信,容氏這種出身人能有那麼好定力。
淑妃又故作關切道:“太子妃莫要介意,本宮也是為你著想,怕你在百姓麵前出錯。你既是說你記住了,那你來說說,那禮部官員都同你交代些什麼了?”
容晞笑意愈深,用那副嬌柔嗓子徐徐回道:“那官員說,既是我母家人不在汴京,那便在金明池上三虹仙橋上行親迎之禮,百姓亦可觀之。金明池旁常駐著大齊神衛虎翼水軍,所以我和太子安全不必擔心。除卻親迎之禮,還要在宮裡行朝見、盥饋和廟見之禮。諸禮行完後,亦要到紫瑞殿接受百官朝拜3。”
話畢,淑妃表情登時變得很難看。
屏風後禮部官員不禁拊掌,隔著屏風對殿裡貴主道:“太子妃當真是好記性,竟與臣所講一字不差。”
淑妃訕訕回道:“…太子妃這記性是挺好。”
這時,慕嬈不禁掩帕一笑。
容晞看向了她。
二人今日是頭一回見麵,竟是又默契十足地相視一笑。
在德妃這處坐了會子功夫後,淑妃先行一步,容晞和慕嬈一同離了皎月宮。
出了宮門後,慕嬈見容晞孕相明顯,便關切地問:“皇嫂既是身懷有孕,為何不乘輦歸宮?“
容晞溫柔地撫了撫肚子,輕聲回道:“太醫說,多走動走動對肚裡寶寶好。”
見慕嬈恍然大悟,容晞又道:“你正好要去長寧門處,我今日正好想多走動走動,便送你到長寧門處。如此,郡主可介意?”
慕嬈搖了搖首,回道:“不介意,我很高興皇嫂能在宮裡送我一段路。”
容晞嗓音甜柔,容貌又美,既是她皇嫂,那她有意同她親近,慕嬈心裡自是欣喜。
慕嬈畢竟是皇家出身貴族小姐,談吐得當,在容晞麵前也不局促,她主動提起了淑妃,道:“皇嫂貌美年輕,又懷著龍嗣,淑妃娘娘早年失子,見到孕婦難免會有些失態,皇嫂莫要介意。”
容晞笑著回道:“我沒介意。”
慕嬈這番話沒直接說明,其實淑妃找她麻煩,是嫉妒她。
但明眼人都能聽出她話裡實際含義。
容晞又怎會看不出,淑妃總尋她麻煩,是因為嫉妒她這個小輩。
思及此,容晞無奈搖首。
隻要淑妃不觸及她底線,平日她拈幾句酸話,她都能忍得。
不經時,眾人便走到了長寧門處。
慕嬈即將出宮歸府,容晞同她告彆時,故意打量了番她衣上懸著瓔珞,不禁讚歎式地問道:“郡主身上這瓔珞可真精巧,不知是何人所製?”
慕嬈略有些赧然,回道:“是我自己做,做工不精,皇嫂見笑了。”
容晞一早便看出慕嬈身上這瓔珞不同,按說她這種身份貴女,應該懸個玉佩。
可慕嬈卻隻墜了個樣式彆致纓絡,她便猜,這纓絡定是對她有著特殊意義。
容晞又道:“這做工還不精致?我也想讓尚衣局人編個類似。”
見自己親手所做纓絡被容晞喜歡,慕嬈自是欣喜,便回道:“皇嫂若喜歡,這番我歸府再製幾個,差人給您送到東宮去。”
容晞故意裝出一副很興奮,卻又極力克製神情,回道:“那真是甚好,不瞞郡主,我東宮甜羹和糖水做極好,比禦街樊樓做還要好吃。郡主若得空,可常來我東宮坐坐,我定當好好招待。”
她適才在皎月宮處,見慕嬈多用了幾塊栗子酥,便猜慕嬈應是同所有女兒家一樣,都喜歡甜膩吃食。
果然,慕嬈眼中也略帶興奮,卻克製道:“多謝皇嫂,它日有空,我定當到東宮坐坐。”
暮色四合。
待慕嬈出長寧門後,容晞望著她遠去背影,恢複了往日平靜神色。
回東宮路上,容晞想,好在慕嬈是個性情極好溫柔少女,雖說看著莊重端淑,但內裡卻是個蠻赤誠人。
若要換做慕芊性子,那可就難拉攏了。
待晚霞蔓天,熹光初現時,容晞同丹香回到了東宮。
卻見正殿地上放了個巨大紅木箱子,容晞不解,問向殿中太監,道:“這是誰送來?”
太監恭敬答:“這是不日後,將至齊鶻國世子送予太子和太子妃新婚賀禮。”
容晞心中好奇更甚,又問:“鶻國世子?”
太監答:“回太子妃,是鶻國世子。”
言罷,那太監又將懷中信封遞與了容晞,又道:“這是鶻國世子親手寫賀文。”
容晞帶著疑惑接過後,見信上封蠟印著鶻國特殊圖騰,她將信撕開後,見裡麵果然用燙金顏色字書著賀文。
那賀文都是些套話,沒什麼好細細看。
她剛要將信封隨意放在小案上,卻發現了這信封不對勁。
容晞複又拾起信封,待細細觀察後,果然發現,這信封是有夾層。
她喚一眾下人退下,隨後悄悄地撕開了那夾層。
裡麵信箋並不是賀詞,而是這樣一番話——
“北鶻之野鬱鬱茫茫,白雲悠載。弟在異鄉多年,每見原野初綻格桑花,皆思姊之笑顏。雖姊不在側,而有格桑花常綻,若姊常在弟左右。弟甚念姊,望阿姊安。”
容晞心跳愈快,見那落款處,果然歪歪扭扭地書著“阿暉”二字。
她心中有些動容,卻也知道這信可留不得,正要尋個火盆將它燒了時,卻不知慕淮已然歸來。
他大手一奪,便將她手中信紙搶了過來。
容晞一慌,忙要將那信紙奪過來,慕淮卻已將那信紙舉了起來。
慕淮本就比她高出太多,他這樣一舉,她跳腳都夠不到。
慕淮睨了容晞一眼,隨即看向了那信紙。
他還未細看,卻嗤笑了一聲,對容晞道:“這誰寫字?真醜。”
容晞抿唇不語。
慕淮轉回首,蹙起了眉頭,又細細看向了那信內容,果然,在看見阿暉兩字時,他適才還帶著笑意麵容驟然變得陰沉。
他憤然將那信紙甩在了地上。
寫得什麼亂七八糟,沒想到狼崽子那廝倒還挺矯情。,,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