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寵為後(重生)》/獨發晉江,感謝正版訂閱。
夏夜的汴京城商賈雲集,眼見著乞巧節將至,汴都的勾欄和瓦子到處都懸掛著各式各樣的精致花燈和隨風蕩曳的五色彩旗。
各世家的府院中,也都提前在幾筵上擺好了酒食祭祀。
天際的迢迢星河亦與人間的萬家燈火共綻著熠熠輝光,滿眼望去,皆是一派繁阜若華胥的盛景。
慕嬈上次在荷花池旁差點殞了性命,如今想起那日之事,仍是驚魂未定。
拓跋虞偽裝成她從牙行買的丫鬟,暫時被她藏匿於親王府中。
他失蹤之事,自是驚動了遠在鶻國的羅鷺可汗。
羅鷺可汗沒有生育能力,又與親族關係不睦,待他收養了拓跋虞後,可謂在他身上傾儘了心血。
羅鷺可汗身有頑疾,他表麵對鶻國大君忠誠,其實卻一直存著想取而代之的心思。
這本是多年前的恩怨。
原本他兄長所在的部族為統一整個草原立下的功勞最多,羅鷺可汗的兄長曾將草原上的幾個部落殘忍的滅了族,僥幸活下來的部族餘黨懷恨在心,共同設計了一出縝密的謀殺計劃,將其兄長殺害於帳。
臨了,比他年長三歲的大君卻來了個鳩占鵲巢,輕而易舉地便取代了他兄長的那個位置。
迫於時勢,羅鷺可汗隻能帶著自己的部下,臥薪嘗膽地歸順了大君。
但多少年過去了,羅鷺可汗仍記得那日兄長死去時的淒慘之景。
他覺他兄長死因蹊蹺,恐有內奸。
而那內奸,十有八.九便是那個和他同父異母的大君。
羅鷺可汗對此懷恨在心,一直存著將鶻國大君取而代之的心願,若他活著時無法實現,那麼待他死後,他希望能有一個能力出眾且行事狠辣無情的人,能夠繼承他的遺誌。
在多年前,鶻國境內的部族內,並不如中原般,徇著血脈相承的世襲製。
部族內的成員本也不是都有血緣關係,同狼群一樣,聚在一起而居,更有利於生存。
首領亦同狼群中的狼王一樣,由能力最出眾者擔之。
穩定的狼群中亦會有外部遷徙的獨狼加入,如若這匹遷徙的狼比狼王還要更凶殘勇猛,那麼它隻要能打過狼王,便會成為此狼群中新的狼王。
狼群中自成森嚴的等級,部族之內亦是。
隻是後來,待鶻國境內的諸部被統一後,急需同中原一樣,有著一套屬於自己的法令,來控製管轄剛剛歸一的各部族。
中原的法令是現成的,鶻國的有些部落便也徇著中原的禮製,將王位按照血緣關係世代傳承。
所以,他將世子一位承給了與他並無關係的拓跋虞,並沒有人覺得奇怪。
原本他的部族也是能者居上,他又沒有子嗣,隻要拓跋虞能力夠,將來能坐穩這個位置,那不一定偏得按照中原的禮法,循那血緣相承的世襲製。
當年鶻國人口不足,每年都需要從與中原接壤的邊境虜些男丁或女童做奴隸。
拓跋虞便是由此來到了鶻國境內,成了他部族的一名奴隸。
羅鷺可汗在這個中原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他所期冀的殘忍狡詐和肯豁出一切的狠辣,原本他想將他培養成自己的部下,也是他手下年紀最小的部下。
他的女人很多,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懷上他的子嗣。
羅鷺可汗知道,自己這一生不會再有孩子,便想著收養一個男孩,將其做為自己的養子。
他會好好培養這個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讓他成為令他驕傲的小狼王。
他既動了想收養兒子的念頭,便想尋個父母雙亡的男孩。
拓跋虞身上的一切特質都很符合他的要求。
這男孩為了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生存,也自是想法子創造了數次機會,向他證明了自己的忠誠。
拓跋虞成為羅鷺可汗的義子後,果然沒令他失望,眼見著自己將一個孩子培養成了自己心中的狼王。
再過幾年,他會更高大,亦會更勇武威猛。
羅鷺可汗雖然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看著拓跋虞一天又一天的長大,他心中也有了寄托。
這孩子總會替他實現自己的願望。
可誰知,齊國那邊卻傳來了消息,說他悉心哺喂的小狼王竟然失蹤了。
那日拓跋虞說要去齊國,羅鷺可汗心中便有了擔憂,知他年紀尚小,行事不穩,這才派了他最信任的謀士跟著他一並去了齊國。
可他的小狼王還是在齊國出了事。
齊國太子慕淮心思一向深沉,知拓跋虞在齊鶻茶馬互市的過程中,一再為鶻國謀求更多的利益。
他這一失蹤,慕淮蠱惑拓跋璟那個蠢貨便更容易了。
還有一半的馬匹未至秦州的茶馬司,亦有雀舌等茶葉未交到他們鶻國使臣的手中。
大君對此事自是放心不下,羅鷺可汗借機主動請纓,打著同齊談判的旗號,順便去齊境尋他失蹤的養子。
大君已將此事命使臣告知了齊國君主,羅鷺可汗不日內便會到達齊境。
慕嬈自是得知了此事,她外表一如平常,沉穩又冷靜,內裡卻在惶惶度日。
她覺,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應是也沒想到,羅鷺可汗竟是這樣在意他的養子。
慕嬈知自己的命運未卜,前路堪憂。
這番她藏匿了拓跋虞,慕淮是不會放過她的。
她姓慕,是大齊郡主,她不能任性到不去顧及家族的榮辱。
她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乞巧節的那日,慕嬈帶著必死的決心,想著就在今日,讓自己再放縱一次。
慕嬈叫上了王家兩個未成婚的表兄王忻和王懷,陪著她最後再在著汴京城中夜遊一番。
王忻去年伐縉立了戰功,剛被封了將軍。
王懷今年考了科舉,排名第十六,亦中了舉子,靠著王家的關係,現下在兵部管著兵械。
慕嬈這兩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在乞巧節那日恰時都休沐,自是欣喜地陪著女扮男裝的慕嬈滿汴京的走馬觀花,吃喝玩樂。
而慕嬈之母王氏這日去了大相國寺燒香拜佛,要在裡麵的庵房住上一夜。
三人白日去了金明池處乘船,午間去了有著珍珠門簾,錦繡門楣的豐樂樓裡吃酒。
入夜後,王忻和王懷又陪著慕嬈去了舊曹門街的北山子茶坊,看茶博士點茶,還吃了櫻桃煎和蜜煎雕花。
王忻和王懷兩個人將自己積攢的月俸都拿了出來,互相攀比著給慕嬈買了一大堆女兒家喜歡的吃食和玩意。
兩個人一如既往的在路上鬥起嘴來,可慕嬈這一路上卻總是悶悶不樂的。
王懷見她心事重重,不禁問道:“阿嬈今日玩累了?若是走不動的話,哥哥背著你回親王府。”
王忻睨了王懷一眼,將手中拎著的大包小裹都甩給了王懷,在他驚詫的神情下搶先走到慕嬈身前蹲下,他語氣微訕道:“你懷哥兒身子骨太單薄,背著你走不了幾步,怕是就會將你摔下來,還是我來背你罷。”
慕嬈這才從自己的思緒走出,她搖了搖首,回道:“我不用你們兩個背…再過個兩三年,你們要加冠娶妻,到時你們兩個該背的,是你們二人的娘子。而我…早晚也會有嫁人的那日,背著我的,應該是我未來的夫君。”
王忻直起了身子,神情微有愕然。
原先那幾個歲數大些的王家兄長都已成了婚,慕嬈便慢慢同他們保持了距離。
他和王懷年紀尚小,可近幾年,慕嬈也不怎麼同他二人熟絡了。
好不容易這大齊的慎和郡主肯賞臉邀他二人出來遊玩,可他和王懷卻還沒把人給陪好。
王忻不解:“阿嬈為何要突然提起婚事,莫不是…姨母已將你許親了?”
慕嬈未作言語,隻搖了搖首。
知道她要嫁給拓跋璟的人,沒有幾個。
三人一路無言,都覺時移勢易。
隨著年齡的增長,無可奈何的事也變多了。
王忻和王懷親自送慕嬈歸了親王府,至府門口後,王忻道:“阿嬈放心,不管你將來要嫁的人是誰,我們這些王家哥哥永遠都是你的後盾,誰也不敢欺負你。”
慕嬈頭戴白玉小冠,身著月白皂衫,一副清俊溫潤的公子哥裝扮。
她看著身量高大的兩個表兄,淡哂著回道:“阿嬈知道了,忻哥兒和懷哥兒快些回府罷,休沐日將你二人喚出來,都未得休憩。”
王懷和王忻都表示無妨且願意陪著她,待親自目送著慕嬈進了府門後,方才折返回府。
甫一至福祿石雕影壁前,慕嬈的近身女使便攜著提燈小廝滿臉焦灼地尋到了她。
慕嬈暗感不妙,忙問女使:“怎麼了?”
女使麵露懼色地答:“王妃提前歸府,見您不在府上,正要派奴婢出府去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