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嗎?
被屍蟞撕碎的時候,粉色肉球腦海裡劃過最為絕望的一個念頭。
然而,剛剛誕生的它很快就明白,原來世界上竟然有比死亡更為可怕的東西。
身體化成碎片的同時,劇烈的疼痛也附著在這些碎片之上,被分成了無數份。每一個碎片都擁有獨立的意識,每一個碎片都在絕望中掙紮。它們彼此分裂,又彼此連通,共享著一切感受。
於是痛苦變成了無止境的深淵。
眼珠也被撕碎,又在每一塊碎片上重新生長。
視野變得極其淩亂。有的眼睛看見一堆落葉,有的眼睛看見腐臭的泥土,有的眼睛看見屍蟞湊近的腦袋,有的眼睛看見灰暗的天空。
整個世界仿佛也在碎裂。
意識變得無比混亂,痛苦、絕望、憤怒、瘋狂……所有思緒無限地擴大出去。每一塊碎片都遭到重創,承載著巨大的痛苦。能量地快速流失讓那種難以形容的癢意,在每一個碎片裡爆發。
粉色肉球一直以為深淵是最可怕的地方。直到此時此刻,它才恍恍惚惚地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是一個深淵。
如果任由每一個碎片就這樣分裂出去。它們會在瘋狂的癢意中化為粘稠的黑色液體。它們會逐漸失去清晰的意識。它們會風乾,變作一塊塊死皮。
到了那個時候,我就不存在了。我那麼拚命地搶奪著自己的理智,那麼拚命地抵抗著惡念的侵襲,那麼渴望著深淵上的光……
對於“我”的感知和珍惜,在死亡降臨的這一刻,變得如此強烈!粉色肉球碎裂的每一隻眼睛都在流淚。
即使現在的它,還不知道流淚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我不能失去“我”!我要“我”存在!
這個念頭像天空中咆哮的雷電,那麼遠又那麼近,帶著撼動深淵和大地的威力。
下一瞬,那些碎裂的意識,竟在難以想象的痛苦中重新黏連。無形的巨力將它們推開,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強烈渴望又讓它們靠近。
隻有戰勝每一個“我”,才能變成真正的“我”。
這個剛誕生沒多久的小生命,尚在懵懂之中,卻已經明白了活著的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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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果斷地開了一槍,子彈精準地穿透屍蟞的身體。
直直衝向女孩的屍蟞翻倒在地,揮舞著鉤爪,吱吱慘叫。暗紅色的液體和一些黃黃白白的內臟從洞開的傷口裡湧出來,帶著刺鼻的腥臭味。
女孩驚疑不定:“它的血怎麼跟人血一樣?”
“彆分神!”老者嚴厲警告。
但已經晚了。
屍蟞飛快翻身,衝向女孩,背上的硬殼忽然裂開,探出一雙翅膀。這隻屍蟞竟然已進化到會飛的程度!
翅膀切削空氣,發出刺耳的嗡鳴。女孩來不及躲避,被屍蟞撲到臉上。鋒利的鉤爪比鋼鐵更堅硬,卻未曾劃爛女孩的皮膚。
女孩連忙抓住屍蟞的翅膀,用力將它撕下,丟在地上。
老者投擲出降魔杵,想把屍蟞釘住。
但屍蟞的速度比他們想象中更快,竟然一個翻滾,躲開降魔杵,吱吱尖叫著鑽進灌木叢。
“艸你大爺!”女孩爆了一句粗口,從後腰摸出一把短刀,麵容凶狠地追上去。
“彆追!”老者立刻拉住她,“屍蟞是群居物種,你追上去小心掉進蟲窩!這裡不能待了,那屍蟞可能會叫來同伴攻擊我們!”
女孩臉色幾變,終是壓下怒火,乖乖答應一聲。
“媽的,差點把我漂亮的臉蛋弄花!”女孩摸了摸臉上的幾條抓痕,猶自憤憤不平。
老者看看她布滿猙獰圖騰的臉,一時默然。
二人飛快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咦?”
走過那隻被撕碎的粉色毒蟲時,女孩發出驚疑不定的聲音:“師父,你快看,這隻蟲子是不是在複活自己?”
“複活自己?”老者眸光一閃,立刻走過去。
二人彎腰查看,目中皆顯現出異樣的光。
隻見那些散落在葉片上的粉色肉塊竟然長出一根根細絲,向周圍蔓延出去,輕輕蠕動,仔細觸探,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肉塊與肉塊分隔得不是太遠,於是那些細絲很快就找到彼此,然後糾纏在一起,用力拉扯對方。
撕開的荷葉不會馬上斷裂。葉囊裡的白絲會把斷口連在一起。
粉色毒蟲的狀況跟荷葉非常相似,卻又存在本質上的不同。粉色毒蟲的每一個碎塊都是活的。它們所做的不僅僅是連接斷口,而是把所有碎塊拉扯到一起,重新黏連。
這詭異的景象令女孩和老者看得目不轉睛。
“師父,這是什麼蟲子?你以前見過嗎?”女孩壓低音量。
她也怕打擾了這隻毒蟲的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