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站立在風雪中, 看著逐漸冷凍變硬的殘屍。
“放放,等它變香,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祁陽看向梅雨軒。
梅雨軒點點頭。
“小東西挺會吃, 還知道仔雞的肉最嫩。”祁陽低聲笑了笑。
陳佳佳撇開頭,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也被迫吃過這怪胎的幼生體, 現在想起來還惡心得不行。
邱諾在小熊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站起身。三名男隊員回到機艙尋找化纖衣服當燃料,把篝火燒旺。等這具殘屍重新複活,起碼也要大半夜的功夫。
“老大, 我回機艙換衣服去了。”邱諾哆嗦著蒼白的唇瓣。
梅雨軒看向他□□,“又尿了?”
“嘻嘻嘻嘻嘻……”祁陽和陳佳佳兩口子肆無忌憚地笑起來。
小熊也想笑,又怕傷害邱諾的自尊心, 隻能低下頭死死咬唇。
剛才連站都站不穩的邱諾這會兒一蹦三尺高:“誰他媽尿了?誰他媽尿了?我從天下掉下來, 嚇出一身冷汗!你們瞅瞅我這毛衣毛褲, 都被汗水濕透了!你們不信自己摸!真的濕透了!”
邱諾拉開羽絨服的拉鏈, 把穿在最裡麵的毛衣扯出來, 瘋狂要求隊長和祁陽親手摸一摸。
兩人走遠一些, 不給他澄清的機會。
邱諾用顫巍巍的指尖點點祁陽, 氣哭了,“……你們真行!就想著讓我一輩子抬不起頭是吧?”
小蛇丟開怪胎的腦袋, 順著邱諾的長腿爬上去, 摸摸他的毛衣,認真點頭:“濕的~~”
邱諾感動哭了,立馬抱住小蛇哽咽說道:“乖寶, 還是你最好!”
陳佳佳咳嗽兩聲, “行了行了,彆磨嘰了,趕緊回去換衣服, 免得凍感冒。”
邱諾狠狠瞪了祁陽一眼,轉身就走。
“等等。”梅雨軒叫住他。
“老大,你有什麼事?”邱諾立刻回頭,態度十分恭敬。
“把這具屍體剁成小塊。”梅雨軒指著躺在地上身首異處的怪胎。
邱諾撲通一聲跪在雪地裡,“老老老,老大,你說什麼?”
小蛇從他懷裡鑽出來,聲音奶脆:“老老老,老大~你說~什麼~~”
梅雨軒眼神不善地看著邱諾:“以後不要在小蛇麵前結巴,會教壞孩子,懂嗎?”
邱諾:“……老大我錯了。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把這具屍體剁碎。” 梅雨軒語氣尋常,神色平淡。
邱諾嚇得渾身發顫,無助地抱緊小蛇,“老大,你說真的?”
把篝火燒得很旺的三名男隊員走過來,正巧聽見這段對話,不由朝邱諾投去羨慕的眼神。當年他們還是新人的時候可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照顧。
想不通梅老板之前的隊員為什麼要背叛他。這麼好的領隊上哪兒去找?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梅雨軒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邱諾魂不守舍地點點頭,嗓音裡帶著哭腔:“怎麼剁?我不會~”
哪個大好青年會分屍啊?隊長不覺得他這個要求很變態嗎?求助的眼神掃過祁陽等人的臉,無聲喊著救命。
“拿刀剁。”梅雨軒憑空摸出一把長刀,扔在雪地裡。
這不廢話嗎?難道讓我用手剁?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邱諾心裡罵罵咧咧,重拳出擊,麵上唯唯諾諾,有令必從。他哆哆嗦嗦拿起長刀,雙腿發軟地走向屍體,比劃來比劃去,就是不敢下手。
小蛇從他身上溜下來,爬到梅雨軒腳邊,扯扯梅雨軒的褲腿:“老大~我要~刀刀~”
梅雨軒一句話都沒多問。孩子要刀,那就給它。隻是道具箱裡全是靈異類刀具,不太趁手。無法之下,他隻能用自己的鮮血凝出一柄等比縮小的刀。
血液腐敗之後,凝聚其中的能量也會消散,自然融化成血水。現在天氣冷,這把玩具刀應該能玩很久。
“要不要喝酒?”把刀遞給小蛇時,梅雨軒低聲詢問。
祁陽嘴角直抽。得虧這人的親侄兒死了,否則還不知道會把孩子教成什麼五毒俱全的樣子。
“要喝~~”小蛇連忙握住紅色的玩具刀,小嗓音裡透著雀躍。
梅雨軒半跪在雪地裡,給自家孩子喂酒。
喝酒的聲音噸噸噸,又快又有節奏。
祁陽指指一人一蛇,衝老婆說道:“你看,這種環境不適合養孩子。”
“孩子生下來,他會自己適應環境的。”陳佳佳鐵了心要生孩子。
祁陽心中發苦,卻不能說,隻好摟住老婆溫柔地親了親。
邱諾哆哆嗦嗦舉起刀,軟軟綿綿斬下去,在凍得梆硬的屍體上留下一條淺淺的白痕。三名男隊員拆掉飛機上的座椅,坐在一旁圍觀,有的吹口哨,有的喊加油,有的笑嘻嘻。
幾位大哥!這是分屍,不是唱戲,你們興奮個屁啊!我總是因為不夠變態而與你們格格不入!
邱諾滿腹怨氣。
小蛇喝得肚皮滾圓,然後便在雪地裡舞起了大刀。劈、砍、刺、撩、挑、戳……一招一式耍得有模有樣,嘴裡還會發出哼哼哈嘿的小奶音。
陳佳佳和小熊坐在一旁興奮鼓掌。
梅雨軒低下頭,用手蓋住不自覺溢出笑容的臉。
祁陽看出一些門道,低聲說道:“它在模仿你。”
梅雨軒抬起頭,唇角上揚,“嗯。”
“它學習能力很強,成長的速度也會很快。如果以後你養不起它,我可以幫忙。”祁陽認真說道。
“是什麼原因讓你覺得我養不起它?”梅雨軒融融含笑的眼眸瞬間冷冽,語氣裡帶著一絲嘲弄,“你能活到它成年嗎?”
祁陽陷入沉默。
梅雨軒瞥他一眼,說道:“你需要送葬服務。”
祁陽看向歡笑著的愛人,眼神荒涼。
“我可以免費替你送葬。這樣的話,你好歹可以把手機留給陳佳佳。”
“好。”祁陽立刻點頭。
“我等你電話。”梅雨軒收起冰冷眸光,看向耍大刀的小蛇,唇角上揚。
這孩子適合送去雜技團。
“話說回來,誰能給你送葬?裡世界,誰能在你被徹底汙染的情況下殺了你?我很好奇。”祁陽低低一笑,語氣同樣嘲弄。
這次換成梅雨軒陷入沉默。
小蛇一個燕子空翻,把大刀插進雪地,挑起一撮雪花,灑在梅雨軒的鞋尖上。
“看招~~”奶奶的聲音力圖做到凶狠,甜度卻有些超標。
梅雨軒抖落鞋尖的雪粒,淡淡說道:“我正在培養給我送葬的人。”
祁陽思忖片刻,遺憾歎息:“真想活到那個時候,親眼看看它給你送葬的大場麵。”
梅雨軒平靜無波的眼眸深深凝視小蛇,周身氣息沉如淵海。
另一頭,邱諾正在嘔吐。
“老大,我不行!我真的不行!”他直起腰擦掉嘴邊的酸水,哭哭啼啼地喊道。
梅雨軒額角的青筋微微一鼓,頭開始脹痛。
祁陽哈哈一笑,低聲說道:“這個徒弟是你的報應。”
小蛇衝向邱諾,大刀舞得虎虎生風,“我來~~”
邱諾跳著腳讓開。
大刀砍掉怪胎一隻手,從腕部齊根而斷,傷口平滑。小蛇把刀舉起,扛在肩頭,大眼珠亮閃閃地看向梅雨軒,滿臉寫著三個字——快誇我!
“做得好。”梅雨軒如願誇獎它一句。
它立刻笑得粉毛直顫。
邱諾簡直無法理解這些人的心態。為什麼他們能把殺戮視為兒戲?
“你連一個半歲的幼兒都不如!”梅雨軒捧起小蛇,拉踩徒弟。
邱諾搖搖頭,甩飛臉上的鼻涕和眼淚,“老大,我不行!人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破壞一具屍體?你這麼做除了發泄變態欲,還能得到什麼?真的沒必要!真的!”
樂嗬嗬看戲的眾人沉默下來,表情冰冷。
梅雨軒語氣更冷:“你知道你將要麵對的是什麼嗎?是妖魔鬼怪,是魑魅魍魎,是人間煉獄,是無儘殺戮。如果現在你連一具屍體都無法下手,將來怎麼完成任務?”
他伸出手,輕而易舉卸掉邱諾手中的刀,“你連刀都握不穩,拿什麼保命?拿尿滋?”
邱諾:“……”罵歸罵,訓歸訓,您彆侮辱人啊!
梅雨軒把刀扔在雪地裡,問道:“這一關你遲早要過。告訴我,你是想活,還是想死?”
我想活!能好好活著,誰他媽想死?邱諾跪在雪地裡,無助哭泣。
梅雨軒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半句安慰。
黑暗吞噬光明,希望在深淵中泯滅,人性慘遭摧毀,精神世界徹底崩潰……哪個任務者不是這樣過來的?誰不曾在極致的恐懼和痛苦中煎熬?
雙手染血的一瞬,想死的衝動他也有過!
如果現在就被擊垮,不如選擇放棄,不如邁向深淵,不如做一具屍體!
小蛇從梅雨軒的掌心滑下來,溜到地上,小胖手攢了一個雪球,砸向邱諾。
“來玩~~”
生來就熱愛戰鬥的它完全沒有辦法與邱諾共情。得到的記憶裡那些複雜的、懦弱的、陰暗的東西全部被它摒除,隻汲取熱血、激昂、勇氣、戰意……
嘴裡冷不防砸進一顆雪球,堵住了哭嚎。邱諾愣了好一會兒才把冰冷的雪水吐出來。
“哭夠了嗎?”梅雨軒語氣平靜地問。
“哭夠了。”邱諾連忙擦掉眼淚。
小蛇又攢了一顆雪球,砸在他臉上,“愛哭鬼~~”
機長常常這樣喚他的兒子。
邱諾臉頰漲得通紅。
“告訴我你的選擇。”梅雨軒定定看他,等待答案。
邱諾連忙撿起長刀,走到屍體旁狠狠砍下去。他一邊乾嘔一邊揮刀,整個人難受得快裂開,卻沒有再說放棄的話。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下一個副本,他存活的概率會十分渺茫。
梅雨軒暗自點頭,冰冷的目光略微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