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裡一陣沉默。
雲子石：【邱諾你瘋了？這麼說話你惡不惡心？】
邱諾捂臉呻/吟。他其實可以把消息撤掉，但他不會那麼做。自家乖寶想吃魚，愛吃魚，這有什麼問題嗎？
科學家低沉一笑，立刻回複：【好。】
看見大佬應承下來，彆的任務者才紛紛跟進，【魚是人魚？你想吃？】
小蛇捧著手機認真回複；【想吃哦~】
雲子石：【說話就說話，彆加波浪符！老子想打你！】
【來打呀~】
雲子石：【……行，明天你把皮繃緊！】
【已經繃緊了喲~】
雲子石：【……】
科學家深邃眼眸裡氤氳著笑意，心情十分愉悅。他自然知道信號另一頭的人是誰。
他伸出修長指尖，緩緩打字：【找到人魚我會告訴你，芯片有定位功能，你進入聊天群就能知道我在哪裡。】
彆的任務者還想勸邱諾彆吃那玩意兒，見巨佬這麼說，便都沒吭聲。
【謝謝~你人還怪好嘞~~~】小蛇高興地搖頭晃腦。
科學家掩住薄唇低低地笑出聲。這是哪裡來的絕世小可愛？
邱諾一把奪過手機，小聲說道：“好了好了，大家都答應了，明天肯定幫你找到人魚。時間不早了，快睡吧。”
小蛇抓抓粉毛，揉揉肚子，這才心滿意足地躺平。
群裡，科學家也囑咐大家早點休息，明天三點半還要起床工作。幾名任務者你一句我一句地痛罵資本家，然後互道晚安。
邱諾也打出“晚安”兩個字，把小蛇抱進懷裡，沒心沒肺地睡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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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淩晨，三點，倉庫裡響起鬼魅般的歌聲，廣播緩緩播報：【請各位馬上起床，三點半在門口集合，四點半準時打卡上工。請各位馬上起床，三點半在門口集合，四點半準時打卡上工……】
同樣的內容反反複複播個沒完。
手機震動了一下，科學家發來一條信息。
【今天正式上班，工作中請隱藏好身份，不要暴露。暴露之後不得出賣隊友，我為你們植入的芯片既可以為你們提供必要的保護，也可以把你們瞬間摧毀。注意觀察周圍的人，模仿他們的一舉一動。順利度過今日，你們才有活著離開副本的可能。】
邱諾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
S級任務者果然都是一群瘋子。看上去那麼溫文爾雅的科學家，手段竟也如此狠辣！那些芯片還有殺人滅口的功能！
幸好我沒被植入芯片，是看在隊長的麵子上吧？我還以為是乖寶暴露了呢！
邱諾大感慶幸，連忙爬起來，從上衣口袋裡摸出那張芯片反複查看，最後還是膽戰心驚地放了回去。他需要這張芯片的保護。
其餘任務者沉默許久才紛紛回複：【大佬您放心，我們絕不會背叛您！】
雲子石：【我一旦被抓立馬咬舌自儘！】
邱諾：“哼，就你油嘴滑舌！”
他沒有表忠心。一個活不過三天的人，談什麼背叛不背叛，出賣不出賣。
科學家：【很好，隻要你們不出賣隊友，哪怕暴露了身份，我也有辦法救你們出來。起床吧，監控恢複正常了。】
看見這條消息，邱諾連忙爬起，僵硬地洗臉刷牙，機械地走出集裝箱，愣愣地跟上大部隊。
倉庫共有十個出口，無論住在哪個區域都可以在半小時內走出去。
【請工號A-001，A-002，A-003……登上1號巴士……請工號B-001，B-002，B-003登上51號巴士……】
廣播做出指引，兩萬多人陸續分流，井然有序。
邱諾動作僵硬地爬上25號巴士，坐在前排。雲子石跟他同車，卻不同座。大家都是根據上車的先後順序從最後一排坐到最前麵一排，動作整齊得像一群機器人。
每張臉都是麻木的，每一雙眼眸都是空洞的。
邱諾忽然想起昨日自己在山腳處看見的那些士兵。他們黑漆漆的眼睛也像這般沒有靈魂。
原來地獄島最恐怖的一麵早已在不經意間展露出冰山一角。
邱諾心慌意亂，萬分恐懼。小蛇在他口袋裡蛄蛹，發出小小的哼哼聲。他的心立刻平靜下來。
雲子石看著窗外的風景，手掌全是冷汗。進入實驗室該做什麼，他完全不知道！這不是分分鐘暴露身份的節奏嗎？難怪角色扮演任務的完成度才10%，他們將要接受的考驗還很多！
巴士開到山頂，停靠在一棟白色大樓前。
這群沒有靈魂的人整齊有序地下車，排隊進入門廳，把自己的工作證貼在打卡機上。
伴隨著滴的一聲脆響，原本表情麻木雙眼空洞的人偶一個個仿佛被注入活氣，瞬間恢複正常。
“昨天睡得很好，我感覺精神很足。公司給我們分配的彆墅住著挺舒服。”
“我也睡得很好。對了，公司還提前給我們發了三個月的工資，你收到沒有？”
“我收到了。這筆錢你打算怎麼用？”
“給我爸媽打一部分，剩下的存起來，年底買一輛車。”
“公司不是給我們配了小車嗎？”
“我想買一輛超跑。”
昨天還嚇得涕泗橫流的兩個年輕人說說笑笑地從邱諾身邊走過，口中談論著完全不存在的薪資待遇。人魚的歌聲不但操控了他們的靈魂，還為他們營造了一個幻夢。
邱諾呆呆站在原地，聽著大家談笑風生，看著大家步履匆匆，每張臉都帶著對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每雙眼都放射出對理想的熱切追求。
他們根本不知道，下班後的他們被當成傀儡、工具、奴隸、爬蟲。他們之中的某些人隻能在不足兩平米的孔洞裡苟活。
難怪在碼頭上，那個劉總可以猖狂到那種程度。他還以為自己過得很好，已經成為人上人。
強烈的割裂感讓邱諾冷汗直流。
科學家輕輕拍打他肩膀，低聲說道：“傀儡沒有創造力和研發能力，無法為公司帶來利潤，所以打卡聲響起之後，每一個人都會恢複正常。你也擺出正常的樣子就好。”
“哦哦。”邱諾連忙點頭。
“工作已經分派好了，你是我的私人助理。雲子石他們幾個去了彆的實驗室，不歸我管。”科學家朝電梯走去，吩咐道：“跟上。”
邱諾連忙跟上，手捂住口袋。
“我們的實驗室在頂樓，具體負責什麼工作目前還不清楚。待會兒裘總要見我們，你有把握應付過去嗎？他對我們的身份依然持懷疑態度。”
電梯裡沒有外人，科學家徐徐開口。
邱諾緊張地瞟了一眼攝像頭，問道：“監控不收音？”
“收，但我的芯片有乾擾功能，不用擔心。背對攝像頭，藏起口型就好。”
邱諾放下心來，緊張地擦擦冷汗。
他本來想說沒有把握，忽聽耳朵裡傳來一道傲慢十足的小奶音：“邱諾，我罩你~~~”
想起昨晚的洗塵宴，邱諾腰杆一挺，中氣十足地說道：“大佬你放心，我能應付。”
科學家瞥他一眼，唇角微揚。
電梯門開了，前方是玻璃牆隔斷的巨大實驗室，裘銘衍在裡麵走動，臉上的笑容看似溫和實則病態。他在跟某個科研人員說話，神情專注。
一名助理拿來一件白大褂替他穿上。他竟然也搞科研。
察覺到兩道觀察的目光，他忽然偏頭朝電梯口看過來，薄唇咧開，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
邱諾狠狠打了個哆嗦，“老老老，老板，我想去趟廁所！”
科學家衝裘銘衍略一頷首，轉身說道：“走吧，一起。”
兩人來到洗手間，站在小便池前。
須臾，門開了，一個清潔工走進來，站在他們不遠處，尿液射入便池，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邱諾不經意地瞟去一眼，目光忽然凝住。
“你怎麼尿血了？你沒事吧？”
穿著清潔工製服的人尿出的是一池血水，腥紅騷臭，觸目驚心！
清潔工愣愣地看著小便池，腦袋一歪竟昏死過去。
邱諾連忙撲上去接住對方，做急救的時候無意瞥見他頸側紋著一朵畫功拙劣的玫瑰花。科學家仔細檢查清潔工的身體狀況，然後推開門喊來幾個工作人員，把人抬去醫務室。
“他怎麼了？”一場混亂平息之後，邱諾摁下衝水鍵，把便池裡的血尿衝走。
“他大概得了腎炎。”科學家走到洗手池邊洗手，語氣淡漠。
“腎炎很難治吧？以後說不定隻能靠透析活著。”邱諾搖頭唏噓。
“不會有人為他治療，明日科技連我們的工資都不發，又怎麼會浪費這個錢。在這座島上，得了腎炎或尿毒症的人應該很多。”科學家抽出紙巾擦乾水跡。
“為什麼？”
“因為清潔工是Z類工種，隻能住在兩平米的孔洞裡。他沒有地方解決生理問題，隻能長年累月地憋著。腎臟遭受尿液的壓迫和汙染，很快會發炎潰爛。在Z區、Y區那種地方，腎炎或尿毒症大概是常見病。如果說我們是工具人，那他們就是消耗品，用壞一批換一批。”
科學家握住門把手，回頭看著邱諾：“在裡世界，我們也隻是係統的消耗品。我們的處境跟那個清潔工沒什麼兩樣。”
邱諾無比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股恐懼感從心底深處攀爬上來，不強烈，卻凝成刺骨的寒意。
是啊，他們跟那個清潔工又有什麼區彆呢？離開這個副本，回到裡世界，他們的處境隻會更艱難。他們時時刻刻都要麵對死亡的威脅。
生活不會有任何改善，隻會持續不斷地惡化。
“找到回去的路就可以了，你說是嗎？”科學家忽然綻開一抹溫和的笑容。
“能找到嗎？”邱諾愣愣地問。
“當然可以。”科學家拉開門，不緊不慢地走出去。他未曾有哪怕一秒放棄過回歸的希望。
“回哪裡~”小蛇奶聲奶氣地問。
“回家。”邱諾拍拍口袋。
“家是什麼~~~”這是小蛇唯一搞不明白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