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諾和雲子石被潮濕曖昧的暖香包裹, 宛如浸泡在溫熱的泉水中,由身到心都淪陷在慵懶舒適的氛圍裡。
兩人恍恍惚惚地朝前走,眼瞳逐漸迷離, 意識模模糊糊。
“楚楚在走廊儘頭那個房間,你們自己過去吧。”瘦高男生站在一盞油燈下,不再上前。
邱諾試探性地問:“你們這兒有沒有新人進來?我這個人有潔癖, 你懂的。”
瘦高男生定定看他一眼,說道:“有啊。新人也在走廊儘頭,你們過去就能看見。老板都死了, 你們把那些新人全都帶走我也沒意見。”
話落他裂開嘴,露出兩排糜爛的牙床, 諂媚一笑。他身後是旋轉的樓梯, 樓梯背後的夾角中隱約可見一扇小門。一縷暖風吹過, 帶來濃香撲鼻, 唯獨那扇小門散發著一絲惡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其後悄然腐爛。
邱諾和雲子石沒有細看, 更未曾深想,盯著昏暗走廊的儘頭,一步一步緩緩行去。
左右兩側是一扇扇生鏽的鐵門, 門後是一個個逼仄的單間。
有的鐵門掛上布簾, 隔絕窺探,有的鐵門不遮不擋, 一覽無餘。昏暗中有人嘶喊求救,在走廊的最深處。
邱諾和雲子石對視一眼, 快步朝那個方向走去。忽然,一道空靈的歌聲傳來,讓他們瞳孔微顫, 身體下意識的發抖。
人魚女王的歌聲帶給他們的心理陰影還不曾完全消散。類似的聲音會激發他們的恐懼感。
他們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歌聲忽高忽低,忽遠忽近,時而婉轉明媚,時而哀傷淒清,仿佛斷了線的雨絲灑落冰冷湖水。它是潤物無聲,也是春意融融。
不知站了多久,確定自己沒被催眠,邱諾和雲子石才繼續朝前走。
歌聲從旁側的一扇鐵門內傳來。兩人越過柵欄看去。一道曼妙背影端坐在昏黃燈光下,青絲如瀑,腰細如柳,純白長裙蓋住雙腿,曳撒於地。
歌聲清妙綺糜,卻遠不及這個纖細的背影。
邱諾看呆了,臉頰慢慢漲紅。雲子石瞥他一眼,不知為何清醒過來,用腳狠踹鐵門,惡聲惡氣地命令:“彆他媽唱了!像哭喪一樣!”
歌聲戛然而止,唱歌的人身子一抖,慌忙回頭。
一張雪白的臉露出驚容,一雙清澈的瞳閃爍不定,鬢角彆著的一朵白玫瑰竟也被這幅花容月貌襯托得黯然失色。
邱諾:“……小姐姐好美!”
雲子石冷哼道,“這也叫美?一般般吧!”他揚揚下頜,衝女人說道:“囚禁你的人已經死了,門上也沒掛鎖,你可以離開這裡。”
女人慢慢走過來,纖細手指輕輕梳理著垂落肩頭的長發。
雲子石拽住邱諾,快速跑遠。
戴著白玫瑰的女孩走到鐵門邊,雙手抓住柵欄,目光幽深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殷紅唇角勾出一抹詭笑。
又越過幾扇鐵門,邱諾再次站定,目光呆呆地看向左側。
左側門內,一個穿著純白長裙的女孩用手機播放輕緩的音樂,腰肢柔柔款擺,慵懶隨性地舞動。她纖細修長的雙臂舉在空中,互相纏繞摩挲,又長又細的指尖時而做拈花狀,時而孔雀開屏般舒展,時而花瓣似地綻放。
這美輪美奐的手指舞令邱諾看得如癡如醉。
“彆看了!你不是來救人的嗎?”雲子石不耐煩地催促。
邱諾眨眨眼,清醒過來,連忙朝前走。很快,他的腳步再次停頓,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右側。
右側鐵門內,一個身穿純白長裙的女孩正在撥弄豎琴,纖長指尖時快時慢地勾出嫋嫋仙音。她側臉微垂,濃密的睫毛在牆上投出扇子一般的剪影。
聽見腳步聲,她轉頭看來,蒼白純美的臉龐綻開一抹憂鬱的笑容。
她映照在燭光中,像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
邱諾忍不住感歎:“……好美~”
雲子石:“你他媽說話就說話,帶個波浪乾什麼?你惡心不惡心?快走!”
邱諾又被狠狠推了一把,隻好繼續朝前走。片刻後,兩人在最後一扇鐵門前站定。
門上並未掛鎖,一股微暖微甜,柔和潮濕的香味從房間裡飄散出來,悄然鑽入鼻端,浸入發絲,融進毛孔,帶來難以抑製的心癢。
這就是林楚楚的居所?那些新人在哪裡?不是說都在走廊儘頭嗎?
邱諾和雲子石相互看看,無聲無息抬起腳,朝門內走去。
二十幾平米的一個小房間,沒有客廳與臥室之彆,地上鋪著白色膠墊,除了一張單人小床,沒有彆的擺設。純白被褥是絲綢質地,散發出瑩潤的微光。
被褥下躺著一具過分消瘦的身體,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微微隆起的弧度。一小撮黑發隱藏在被窩的縫隙裡,那應該就是林楚楚。
她睡著了嗎?
邱諾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佳人正在酣眠,他不忍打擾。雲子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用力咳嗽。
“誰?”被窩動了動,更多黑發露出來,驚慌的聲音很是虛弱。
“我們,我們是——”
邱諾張張嘴,不知道怎樣介紹自己。
雲子石開門見山地問:“我們是來找人的。你知道剛被抓進來的新人關在哪裡嗎?”
女人半坐起來,纖細的玉臂輕輕擁著純白被褥。她的頭發蓬鬆、濃密、散亂,卻又格外柔軟細滑。原來鬢發如雲竟然不是古人的想象。
一張蒼白消瘦的臉半隱在亂發中,漆黑瞳仁裡布滿驚恐。
“新人?什麼新人?我不知道。”女人茫然搖頭。
邱諾看著她的臉,一時呆住,心中傳來綿密的疼痛和陣陣心悸。
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記得自己是來救人的。
他無法描述林楚楚的長相,非得形容的話,那就是一片漆黑寒潭裡忽然開出一朵冰花,在黑暗中釋放星星點點的輝光,不耀眼,卻令人矚目,不永恒,隻是刹那。
刹那的美,易碎的美,才是最令人疼惜的美。
邱諾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問:“你生病了嗎?”
“嗯,我已經病了很久。”林楚楚抱緊被褥,垂下小臉,濃密睫毛不安地顫動。
她的聲音也是易碎的,像寒冰在春日中產生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