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幾平米的小房間內隻點著一盞煤油燈。火焰來回搖曳, 光影重重疊疊，彌漫的煙氣始終無法掩蓋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她們活了，她們活了，嘻嘻嘻, 哈哈哈, 她們活了……”
瘦高男生蜷縮在角落不斷詭笑, 反複呢喃，臉龐時而扭曲，時而猙獰，時而恐懼……
邱諾被這種氛圍搞得頭皮發麻, 悄悄躲到雲子石身後。
雲子石安撫性地看他一眼, 走上前狠狠扇了瘦高男生一巴掌, 怒喝：“彆他媽笑了！再笑老子把你剩下的幾顆牙全都打掉！”
瘦高男生抬起頭, 爬滿血絲的雙眼充斥著怨毒和陰狠之色。雲子石再度舉起手, 作勢要扇巴掌，他連忙把頭埋入雙膝, 藏起自己醜陋的表情。
屋內安靜下來，三人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習慣之後, 屍體的腐臭味竟也仿佛消失無蹤。
雲子石走到門口趴下，從門縫看出去。
邱諾站在他身後，緊張地問：“怎麼樣？怪物沒過來吧？”
外麵光線太過昏暗, 看得不是很清楚。雲子石趴了很久，粗重的呼吸撲在地上, 吹開塵土。
邱諾暗暗握緊手中長刀。
就在這時, 瘦高男生慢慢抬起頭，半露出一雙渾濁充血的眼睛，陰狠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直刺二人後背。
邱諾感覺到一股涼意爬上脊骨，立刻回頭。
瘦高男生依舊把腦袋埋在雙膝中，輕輕顫抖，低低啜泣。那種悚然之感莫非是錯覺？
邱諾定定看他一眼，這才收回視線。
雲子石站起來，表情格外凝重，“那個怪物爬過來了。”
“什麼？它不怕屍臭？”邱諾心驚肉跳。
二人話音剛落，門縫下麵就有一塊慘白的軟肉伸伸縮縮，試探性地蠕動。
雲子石走回屋內，提來一個小桶，打開蓋子，把腐爛的屍塊和黑褐色的屍水潑灑在門縫處。
慘白的肉飛快縮回，不再靠近。看來瘦高男生說的不假，它害怕屍臭味。這個氣味讓它活命，也讓它失去人性，更讓它畸變成如今這副怪誕的樣子。
“有用！”邱諾大感驚喜。
雲子石看著地上潑灑的幾個屍塊，眸光閃了閃。那上麵有牙印，尤其外露的骨頭處格外明顯。它們曾經被某個生物啃咬過。
雲子石抬起頭，看向瘦高男生，表情異常陰沉。
瘦高男生避開他的目光，提議道：“我們抹上屍水逃出去吧！林楚楚害怕這股氣味！”
“對，就這麼乾！喪屍電影裡也有這個橋段。”邱諾點頭附和。
雲子石眸光流轉，沉吟不語，麵容冷峻。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在猶豫什麼。
邱諾振奮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沒怎麼。”雲子石搖搖頭，把刀尖對準瘦高男生，勒令道：“你塗上這些屍水，走出去！”
“我？”瘦高男生指著自己鼻子，表情僵硬。
“不是你說的嗎？林楚楚害怕這股氣味。你如果能脫身，我們再走。”雲子石咧咧嘴，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
這就是無限恐怖世界的生存法則。誰弱小，誰就去趟雷。誰無法反抗，誰就去當炮灰。
邱諾默默退到一旁，沒有開腔。雲子石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他都支持。如果這件事超出了他做人的底線，他會適當放低底線。
“快塗！”雲子石的刀刃已環上瘦高男生的脖頸。
男生哆哆嗦嗦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跪下，雙手攏住四處流淌的屍水，一點一點塗抹在自己的臉頰上。
已經隱形許久的惡臭就在這時猛撲過來，彰顯它的存在。它在屋內橫衝直撞，也在每一個人的鼻孔和大腦裡肆意破壞。
邱諾和雲子石喉結聳動，強忍著乾嘔的欲望。
瘦高男生抬起沾滿屍水的臉，問道：“這樣可以了吧？”
黑褐色的黏液掩蓋了他的五官，卻凸顯出他充血的雙瞳。雲子石深深地，直直地看著這雙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眼，許久之後才冷笑道：“可以了。”
他把刀刃微微切入瘦高男生的脖頸，劃開一條血口子，命令道：“開門，出去！”
男生疼得吸氣，回過頭用哀求的目光看著邱諾。
“開門，出去！”邱諾舉起手中長刀，重複之前的命令。
雲子石詫異地瞥他一眼，然後勾起唇角無聲一笑。
瘦高男生來回看著兩人，臉上的表情又是憋屈又是憤怒，想罵二人是一丘之貉，又不敢開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也沒有能力反抗，隻好打開門，哆哆嗦嗦地伸出腦袋。
“嘻嘻嘻！”一條蛇頸頂著林楚楚的臉忽然湊到男生麵前，發出尖笑，鋒利獠牙幾乎咬掉男生的鼻子。
“啊啊啊啊啊！”瘦高男生發出一串淒慘的叫聲，立刻退後，用力關上門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邱諾和雲子石對視一眼，都覺頭皮發麻。
雖然開門的時間很短暫，但他們已經看清外麵的情景。
那些白色膠墊的確不敢進這間屋子。它們攀爬到對麵的牆壁，厚厚覆蓋一層，長出幾十顆人頭，密密麻麻地湧動，像蜂窩裡的幼蟲。
發現有人開門，那些人頭就會長出細長無骨的蛇頸，猛地襲來。
那種麵貼麵，鼻對鼻，眼對眼的驚悚感，邱諾和雲子石光是在旁邊看著都覺得渾身發冷。
瘦高男生手腳並用地爬向那堆放屍體的桶子，擠進縫隙，劇烈顫抖。
雲子石大步走過去，用刀刃壓住他的頸動脈，厲聲道：“這就是你說的林楚楚害怕屍臭？你他媽騙我們！”
“我沒有！以前林楚楚的確害怕屍臭。但她現在進化了，變得比以前更厲害！所以這個方法才會失效！我沒騙你們，真的！”瘦高男生嗓音尖利地辯解，眼瞳慢慢渙散，仿佛被嚇破了膽。
砰砰砰……門板被重物撞擊，發出悶響。
邱諾和雲子石回頭看去，緊張感瞬間拉滿。那怪物想闖進來！
砰砰砰，砰砰砰……悶響接二連三，門板開始脫落。
“不好，快找東西堵門！”邱諾和雲子石顧不上瘦高男生，連忙去搬最大的一個桶。
瘦高男生剛才還怕得瑟瑟發抖，眼下卻安安靜靜地坐著，不再粗喘，不再哭喊，也不再眸光渙散。如果邱諾和雲子石抽空回頭，看他一眼，就會發現，他之前的恐懼和崩潰都是裝的。
他的心跳十分緩慢，嘴角還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陰邪笑容。
他根本就不擔心怪物會闖進來。
兩百升的桶不知道裝了多少屍體，非常沉重，而且外麵沾滿屍油，幾乎沒有抓手。邱諾和雲子石隻能把桶傾斜，慢慢滾過去。
但脆弱的門板等不到他們來遮擋就已破碎，林楚楚探入一顆腦袋，細長蛇頸扭來扭去，亂發狂舞。她不曾看向邱諾和雲子石，隻死死盯著瘦高男生。
邱諾一隻手扶桶，一隻手舉刀，試圖砍掉這顆腦袋。
然而不等他揮動手臂，林楚楚就發出痛苦無比的尖叫。她的蛇頸在抽搐，眼睛死死閉上，五官扭曲成一團。她仿佛被屋內某種無形之物嚇得不敢多看一眼，飛快縮回腦袋。
門板中間破開一個大洞，外麵的燈光照射進來，在地上投射出綽綽鬼影。
“啊啊啊！”
“嗬嗬嗬！”
“呃呃呃！”
屋外響起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重重疊疊的一串尖叫。它們來自於林楚楚的每一顆腦袋。它們在痛苦，也在恐懼。
雲子石示意邱諾鬆開塑料桶，然後他獨自把巨大的桶滾到角落，走到門口張望。
對麵牆壁上懸掛的幾十顆人頭在狂搖，狂甩，狂喊，仿佛陷入群體性癔症。黑色亂發糾纏在一起，宛如一塊黑布，細長蛇頸交錯痙攣，亂如藤麻。
那驚悚的畫麵雲子石隻敢看一眼。再看一眼他血條會掉。
邱諾很有自知之明，躲在一旁暗暗吞咽口水。他不用看，光聽外麵的動靜就知道有多恐怖。
“媽的！你給老子過來！”雲子石大步走向瘦高男生，拽住對方的頭發，將之拖到門口。
“你好好看看林楚楚的樣子！”雲子石把瘦高男生的腦袋壓向門板上的洞，讓他直麵林楚楚瘋狂搖擺的幾十顆頭顱。
瘦高男生閉上眼，哭著求饒。
雲子石把他的眼皮撐開，咬牙切齒地威脅：“把你知道的真相全都說出來，否則老子把你丟出去！”
“什麼真相？”邱諾滿臉懵逼。
雲子石：“……”
“我已經把林楚楚的事都告訴你們了！真的！求你們放過我！”男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在這時，痙攣中的幾十顆人頭齊齊安靜下來，一雙雙充血的眼瞳直勾勾地看向男生。它們認出了此人的聲音，甚至還擁有與對方相關的記憶。
交錯纏繞的蛇頸緩緩鬆開，糾結成團的亂發為了彼此分離，竟被幾十顆人頭狠狠扯斷，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音。
它們像蛇群，也像蜂群，更像一隻隻毒蜘蛛，從上方、下方、左方、右方……攀爬而來。
它們從四麵八方聚攏，在破洞前眯起雙瞳，死死盯著瘦高男生的臉。似是認出對方，它們張開嘴，露出獠牙，齊齊衝瘦高男生發出嘶吼。
它們麵容扭曲，五官猙獰，滿眼恨意。
雲子石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厲聲道：“你說不說？不說我就把你的腦袋塞進這個洞，讓你跟林楚楚麵對麵好好敘舊！”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瘦高男生又哭又喊，身體快要抖散架。
雲子石不再廢話，直接把這人的腦袋摁進破洞，讓他跟林楚楚來個近距離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