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漩渦卷入裡世界之前,臣晨住在臣家老宅,每天都能與爺爺奶奶見麵。所以這一次,他決定先去隔壁城市見一見外公外婆。他以為副本世界會限製自己的行動範圍,但並沒有。
下了飛機,上了高速,進入市區,一切都很順利。
陪外婆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與老人家聊了一會兒天,臣晨在郊區的一條河邊見到了夜釣的外公。
聽見身後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長相威嚴的老頭神色警惕地看過來。
“小臣?”
“外公。”
許久不見,祖孫倆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隻純白信鴿撲簌簌地飛過,落在一旁的樹上,歪著腦袋,眨著黑豆眼,好奇地看著河邊的兩人。
“外公,你怎麼哭了?”臣晨快步走上前,掏出紙巾為老人擦臉。
老頭摸了摸自己的眼尾,觸到一點濕熱,不免有些呆愣。他搖搖頭,語氣恍惚,“我有一種見到你真不容易的感覺。你以前大半年不回來看我這個老頭子,我也沒覺得有什麼啊,真是奇怪。”
臣晨心裡一痛,眼中的笑意黯淡下去。
哪怕這隻是一個副本,是現實世界的複刻,他的親人也是有感覺的。冥冥之中或許他們已經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麵,是永遠的訣彆。
“外公,我陪你釣魚。”臣晨百感交集,卻隻能默默拿起釣竿。
“你彆碰,魚兒正咬鉤呢!”老爺子推開外孫,奪回釣竿,滿臉嫌棄。
臣晨無奈地笑了一笑,坐在旁邊的小馬紮上。
白色信鴿站在枝頭,小腦袋歪在毛絨絨的胸脯上,黑豆眼靜靜看著臣晨。臣晨抬頭看它,揮揮手。
信鴿揮揮小翅膀。
我是來陪伴外公的。梅希望是來陪伴我的。這個念頭讓臣晨重新露出真切的笑容。
夜釣是極為枯燥的一件事,祖孫倆一坐就是大半夜,卻沒有什麼收獲。臣晨想陪外公說會兒話,聲音太高都會被外公製止,嫌棄他驚走了本該上鉤的魚兒。
臣晨哭笑不得,隻能閉嘴。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放置在旁邊的桶子依舊空空如也。站在枝頭的純白信鴿抬起小翅膀,捂住張開的尖嘴,打了一個哈欠。
臣晨頗為好笑地看了看這個小東西,然後又看向平靜水麵,問道,“外公,你今天打窩子沒有?”
老爺子指著河邊的一塊石頭說道,“今天的水麵比昨天上漲兩尺,你知道為什麼嗎?”
臣晨不解地問:“為什麼?”
老爺子冷哼,“因為我打了幾噸重的窩子。”
臣晨愣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笑起來。許久不見,外公還是那麼愛開玩笑。
老爺子看著水麵,開始念叨,“魚兒啊,打窩仙人在此,你們為什麼不上貢?你們給我一條死魚正口也行啊!再不上貢,以後我可不打窩子了,我看你們吃什麼!”
臣晨忍笑忍得很辛苦,於是抬起
手摸摸外公的腦袋。
老爺子嫌棄地推開外孫,認真盯著水麵。
站在枝頭的純白信鴿翻了一個白眼,飛到遠處,一頭紮進水裡。
老爺子沒注意到這隻鳥兒,臣晨卻忽然站起,擔憂地看著那個方向。
過了一會兒,一隻幾斤重的大魚遊過來,背上的鱗片是熟悉的粉紅色,在夜燈的照耀下微微散發五彩斑斕的光,非常漂亮。
大魚浮出水麵,盯著臣晨。
臣晨立刻就意識到,這隻魚是剛才那隻信鴿變的。這一翻一翻的黑豆眼,這鄙視的小表情,都是他最為熟悉的樣子。
“小臣,你過來看!這隻魚是不是在挑釁我?”老爺子站起身,語氣裡帶著不忿。
粉色大魚在浮漂附近遊了兩圈,然後慢慢遊到老爺子眼底,翻出白花花的肚皮,嘴巴一開一合吐出許多泡泡。魚鉤就在附近,它偏偏不咬,它主打的就是一個逗你玩兒。
臣晨看看這條大魚,又看看老爺子氣到臉頰通紅的樣子,忍不住發出爽朗的笑聲。
老爺子揮揮拳頭,氣憤地罵道,“你這隻白眼狼!以後再也不打窩子了!餓死你!”
大魚忽然翻轉身體,撅起嘴巴,衝臣晨臉上吐出一口水。
臣晨的笑聲戛然而止。
老爺子愣了一愣,然後開心的大笑,滿臉褶子仿佛都舒展開來。
臣晨抹掉水珠,搖搖頭,也跟著低笑。這無聊的夜晚因為梅希望的存在變得生動又有趣。
下半夜,臣晨坐飛機回到臣家老宅,天光微明的時候見到了出來晨練的爺爺奶奶。
兩位老人打開一袋金燦燦的小米,灑在門前的草坪上,一群純白信鴿飛下來,爭先恐後地啄食小米,發出咕咕的聲音。
無論走到哪兒都能看見梅希望的身影,臣晨的心裡縈繞著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滿足感。他抓了一把小米,抬起手臂。
一隻胖乎乎的信鴿飛落在他掌心,輕輕啄食,黑豆眼一翻一翻,小表情像是嫌棄,又像是鄙夷。
臣晨摸摸信鴿的小腦袋。信鴿偏頭躲開,用尖尖的小嘴啄臣晨手背,卻舍不得用力。
“二五仔。”小奶音低不可聞地唾罵。
臣晨愉悅地笑起來。
“進來吃早餐。”臣老爺子走到門前衝孫子招手。
臣晨把胖乎乎的信鴿輕輕放在草坪上,走進屋內。早餐非常豐盛,像以往的每一天。臣晨彙報著自己的生活情況和工作情況。奶奶絮絮叨叨地叮囑他注意身體。爺爺回憶自己的崢嶸歲月,吹幾句牛皮。
笑聲回蕩在餐廳裡。一切如常,幸福溫馨。
但是,當臣晨告彆爺爺奶奶,走到門外的時候,他看見那隻胖乎乎的信鴿叼著一個小小的木偶人,慢慢踱步到自己跟前。
木偶人的手裡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腦袋還在轉動,用油漆畫出來的眼睛散發出怨毒的光。
後怕與恐懼席卷而來。臣晨回頭看看敞開的家門,眷戀的目光落在微笑
揮手的兩位老人身上。()
美夢就在此刻變成噩夢,世界的輪廓開始扭曲。陽光打在臣晨身上,而他感覺到的隻有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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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強擠出一抹微笑,衝兩位老人揮手,然後僵硬轉頭,看向台階下的信鴿。
又有幾隻信鴿飛過來,爭相啄食那個木偶。木偶的匕首掉在地上,腦袋、四肢和軀乾被撕扯成碎片。更多信鴿飛過來,爭著搶著把這些碎片吃掉。
它們發出咕咕的聲音,歪著腦袋邁著方步,小表情十分滿足。
臣晨彎下腰,撿起匕首,摸摸一隻信鴿的腦袋,心底的寒意就在此刻消散得一乾二淨。
“梅希望,謝謝你。”
信鴿翻了一個白眼,用翅膀扇開臣晨的手,邁著小方步走開了。
臣晨打了一個電話,讓助理再買幾袋小米回來。親眼看著助理把幾袋小米全灑在門前,將綠色草坪覆蓋成金黃的一片,臣晨才滿意地頷首。
白色信鴿們咕咕直叫,歡快跳躍。鋪滿小米的草坪就是它們的天堂。
兩位老人站在門口欣賞信鴿們的舞蹈,笑得十分開心。童話故事一般的場景,唯美又浪漫。
隻有臣晨和信鴿們才知道,這個世界是扭曲猙獰的。
臣晨走到一旁給雲子石打視頻電話:“大哥睡醒了嗎?”
雲子石憂心忡忡地說道:“下半夜就醒了,在床上翻著肚皮遊泳,遊了一個多小時。你說大哥的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臣晨低笑一聲,問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雲子石打開房門,把攝像頭對準陽台,“你自己看。”
長相稠麗的青年穿著一條黑色睡袍坐在陽台上,雪白皮膚沐浴著金色晨曦,粉色卷發被微風吹拂,撩過高挺的鼻和嬌嫩的唇。他雙瞳放空,咕咕叫著,雙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肚皮。
他像一個純真的孩童,走失在複雜的人間。又像一個沒了翅膀的天使,茫然徘徊。他是世人最為美好的想象凝聚成的幻影。
臣晨看得呆愣,眸色慢慢變深。
雲子石把手掌舉到鏡頭前晃了晃,調侃道,“彆看了,再看魂就丟了。”
臣晨尷尬地咳了咳。
雲子石正色道,“顧宏剛才問我要不要帶大哥去醫院看看腦科。你醫院裡有熟人嗎?我們現在就去?他坐在陽台上咕咕咕地叫,叫了一個多小時,我跟他說話他也不理我。”
臣晨低聲笑了笑,吩咐道:“你讓大哥接電話。”
“你等會兒。”
片刻後,一張茫然的小臉湊到鏡頭前,帶來極致的視覺衝擊,紅唇一開一合,吐出清潤綿軟的聲音:“謝謝你的小米。”
臣晨連忙捂住脹熱的鼻子。
梅希望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可愛?
“不用謝。你還想吃彆的嗎?”臣晨嗓音沙啞地問。
手機屏幕裡的小腦袋歪了歪,舔著唇說道,“我還想吃爆米花。”
臣晨捏住鼻尖,甕聲甕氣地說道
() ,“好,我讓助理去買。”
“要塗滿奶油、蜂蜜和焦糖的那種哦。”雪白小臉綻開羞赧的笑容,比玫瑰花更為嬌豔。
臣晨腦袋眩暈了一瞬,然後才啞著嗓子說道,“我知道了,還有呢?”
“暫時沒有了。”小腦袋搖了搖,嬌豔唇瓣抿出兩個比蜜糖更甜的梨渦。
臣晨幾乎無法思考,也忘了自己打這一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麼。他隻能專注地看著手機屏幕裡的人,目眩神迷,心旌搖曳。
他不掛斷電話,手機裡的人也沒有掛斷電話。小腦袋歪了歪,大眼睛眨了眨,綻開笑容。
臣晨也跟著微笑,身體和心靈完全被對方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