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軒抬眸,看向洞神所化的胎兒。眾人屏氣凝神看著他的背影,以及躲藏在他背影裡的梅希望。
這是最後的一次嘗試。兩人心中的光明能否足夠讓洞神降世?如若不能,大家隻有死路一條。如若可以,這洞神又是何種恐怖的存在?
任務者們紛紛拿出武器,嚴陣以待。
聖女率領村民匍匐叩拜,嘴裡虔誠念著禱詞。
胎兒靜靜蜷縮在微白的光暈裡,仿佛沒有意識,一道強烈的目光卻早已將梅雨軒鎖定。
記憶像一本厚厚的書被狂風翻開,一切無所遁形。梅雨軒的人生經曆像一個故事,每一段跌宕起伏的劇情都被反複解析。他狠狠皺眉,表情極度厭惡。
他的記憶也曾被梅希望翻看過,卻不會有這種被入侵的感覺。
殺意在他的心裡奔騰。
他不想回憶,卻被迫回憶。他年邁的老父親獨自守候在家中,苦苦等待兩個兒子的回歸。他的弟弟死得那樣不明不白,還有他的摯友以及魂飛魄散的侄兒。他的所有遭遇都渲染著悲慘的底色,沒有任何光明可言。
本就高達95%的汙染度瞬間上漲到99%,然後是99.9%!梅雨軒的內心沒有屏障。
當內心的黑暗被挑起的時候,他無法抵禦。
滋滋滋……他的左眼忽然冒出一股黑煙,眼角膜和晶狀體都在消融。
劇痛打斷了梅雨軒黑暗的回憶,他立刻閉上流血的眼睛。
“老大!你馬上就要異變了!黑血在汙染你的大腦!我長出毛細血管,入侵你大腦內的血管,正在吸收黑血。它們腐蝕性太強,我儘力撐住!”左左稚嫩的聲音在腦海中喊叫。
緊緊貼在梅雨軒背上的梅希望疼得悶哼。
強行汲取黑血,左左正被劇毒腐蝕消融,但它死死守護著梅雨軒的大腦。梅雨軒以為自己內心沒有光明,更沒有阻止異變的屏障。但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內心的光明和屏障早已具現。
它化為實體,分分秒秒,形影不離地陪伴在他身邊。
不斷閃現的黑暗記憶全部破碎,梅雨軒握住梅希望微微顫抖的手,又撫了撫流出血淚的左眼,猛地抬頭看向洞神。
99.99%!汙染度停留在一個相當危險的數值。梅雨軒的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脹鼓跳,由青色變為黑色,宛如粗長的蚯蚓盤繞在皮膚之下。
他已具備怪物的形態。
所有任務者都露出驚恐之色,紛紛祭出最強的道具,隨時準備應對狂化的梅雨軒。
但梅雨軒的異變停止了,鼓脹的血管一根根平複。他惡狠狠地看著洞神,咬牙道,“看吧,雜碎!老子讓你看個夠!”
強烈的目光再度翻看梅雨軒的記憶。左左竭力吸食著黑血,一邊消融一邊生長。它絕不允許梅雨軒的大腦被這種肮臟的東西侵占!
“這是我的巢穴,垃圾東西都給我滾出去!我吃了你們!”左左在梅雨軒的大腦裡怒吼,聲音很奶很凶
。
“你死了,我再捏一個左左給老大塞進去。你放心去吧。”梅希望小聲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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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左並不覺得安慰,反倒被氣哭了。
梅雨軒凶狠的表情差點維持不住。這兩個活寶……
因為小怪物的打岔,梅雨軒的腦海裡浮現許多美好的記憶,它們全部來自於左左的分享,也是梅希望沿途所見的風景。一滴露珠,一朵野花,一縷陽光,一塊蛋糕……世界由灰暗變成多彩。
它們構成了梅雨軒內心的屏障。
洞神所化的胚胎翻閱到這些記憶,開始生長。更多閃著光的記憶被洞察。
梅雨軒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最偏執的夢想,也終於被窺探。
胚胎生長的速度越來越快,眨眼就變成足月的小嬰兒,五官竟然與梅雨軒有五六分相似。
看見這一幕,梅雨軒的眸光狠狠一顫。
隻有他知道,這小嬰兒像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弟弟。他曾在夜裡無數次地想象——如果這個孩子能生下來,平安長大,那該多好。
有時候想到瘋魔,心臟會絞痛不止。
原來洞神汲取的不僅僅是任務者內心的光明,還有執念。執念比光明更能讓祂茁壯。
梅雨軒眼睜睜地看著洞神從足月的嬰兒長成幼童,又從幼童變成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的相貌俊朗不凡,微微一笑眼裡便散發溫暖的光芒。
那是少年時的弟弟。他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梅雨軒愣在當場,心尖顫抖。
其餘人看得目瞪口呆。
臣晨低聲一笑,呢喃道,“原來這才是你內心最愛的人。”
是什麼樣的愛能讓神胎瞬間長大?那已經不是執念,而是心魔。
“讓祂出來。”臣晨下令。
梅雨軒恍惚低喊,“明遠?”
少年眨眨眼睛,咧開嘴巴,露出燦笑。但祂站在原地,並不出去。祂招招手,讓梅雨軒進來。
梅雨軒不自覺地走了兩步,腳尖沒入黑暗。異變雖然中止,但他的心神卻受到蠱惑。眼前站立的……是他最深最渴望的夢想。
難怪從未有任務者完成這個任務。無論洞神能否孕育降生,被蠱惑吞噬都是任務者無可避免的命運。
鞋尖發出滋滋的聲音,黑色膠皮瞬間汽化,同時汽化的還有梅雨軒的腳趾,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不好,老大被催眠了!我們過去救他!”
邱諾提刀狂奔,雲子石跟在後麵。
就在這時,梅希望一個轉身便把梅雨軒帶到自己背後。他抬起頭,用興奮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俊朗少年。
他知道這個少年是誰。他曾在梅雨軒的記憶裡無數次見過。
少年也在看他,雙眼明滅,射出神光。被神光照耀,大腦與身體都會失去控製,被神接管。
哪怕是S級任務者也沒有辦法抵禦這種直擊靈魂的力量。
但梅希望隻是彎彎眉眼,狡黠一
笑,然後便伸出手,死死抓住洞神的兩條胳膊。黑暗正在消融梅希望的皮肉,森森臂骨很快裸/露。
用不了一秒鐘,這兩截臂骨也會化成氣體,被山洞內的黑暗吞噬。
但梅希望的天賦技能足以壓製這些黑暗。他的細胞以不可想象的速度裂殖。黑暗消融皮肉的速度竟然趕不上細胞分裂的速度。
森森白骨飛快長出肌肉和血管,始終保持完整。在瘮人的滋滋聲裡,梅希望用冒著黑煙的兩條手臂死死抓著洞神的胳膊,硬生生地把對方拖拽了出來。
洞神掙紮吼叫,甚至啃咬梅希望的手,卻都無濟於事。祂被一點點地拉出黑暗。
梅雨軒也終於從失神的狀態中清醒,轉過身,幫助梅希望一起拖拽。
眾人萬萬沒想到,洞神的降生與人類嬰兒的誕生沒有任何區彆。他們都是被助產士硬生生拉出來的。聖女驚呆了,隨後納頭便拜。
村民們跪在她身後,大聲祈求洞神的庇佑。
洞神不會說話,隻能發出刺耳的尖叫。它更像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
任務者們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蜂擁上前,各自祭出武器。
聖女率領村民們連忙爬起,阻擋這群殺神。誰敢傷害洞神,他們就把誰碎屍萬段!
祁陽把老婆護在身後,準備殺光這群村民。但奇怪的事發生了。聖女捂著肚子癱軟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其餘村民也都滿地打滾,連連哀嚎。
是那些螢火蟲!它們是梅希望種在這群人身體裡的蠱!現在,梅希望隻需一個閃念,就能輕易取走這群人的命!
人數眾多的村民轉瞬失去戰鬥力。任務者們壓力驟減。
不得不說,梅希望的腦子雖然不常用,但用起來的確絲滑。在戰鬥打響之前,他已經安排好每一步。
眾人衝到山洞前。
洞神已經完全被梅雨軒和梅希望拉出黑暗,站在陽光下。他的皮膚冒出濃煙,仿佛被火焚燒。縱使吸收了那麼多光明,祂依舊是黑暗中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