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希望、臣晨、祁陽三人從漩渦裡跨出,來到幸福小區。
前方不遠處是千麵鬼高大的背影。他正仰著頭,專注地看著天空。
梅希望三人也抬起頭看去,瞳孔皆是一縮。
天空中的漩渦消失大半,黑漆漆的烏雲加厚許多。在更遠一點的黑暗之森,密密麻麻的漩渦仿佛被某種磁場吸引,越聚越多。
天快黑了,小區裡沒有燈光,也沒有聲音。周圍是一片詭異的死寂。
臣晨感覺到雙腿的力量在恢複,從輪椅上站起,慢慢走了兩步,環視周圍,“人呢?”
住在這裡的任務者去了哪裡?怎麼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像一座死城?
千麵鬼回頭看向三人,笑容裡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和瘋狂。
“他們在深淵邊緣。”
這是一句陳訴,不是某種暗含深意的比喻。
“想去看看嗎?”千麵鬼朝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車走去。
三人默默跟上。
車燈照亮蜿蜒的公路,引擎的轟鳴打破夜的寂靜。千麵鬼握著方向盤,徐徐說道,“裡世界的任務者分為三個派係,一個派係以絞肉機和科學家為首。他們的執念是找到歸家的路。一個派係以我為首,目的是跟這個操蛋的世界同歸於儘。還有一個派係由引路人引導。他們不考慮那些不切實際的事,隻想好好活下去。”
三人沒有接話。
千麵鬼自顧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絞肉機和科學家的理念跟我是相左的,我們偶爾合作,但更多的時候敵對。沒想到他們這群救世主卻完成了我這個毀滅者一直以來想完成的事。”
梅希望搖頭,“裡世界不可能毀滅。”
臣晨追問,“你說裡世界會毀滅,你的依據是什麼?”
千麵鬼從後視鏡裡看看兩人,笑容詭異,“排乾深淵裡的黏液,這種事你們以為我沒做過?小怪物,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梅希望的腦海中閃過一幅幅堪稱滅世的畫麵。活屍暴動,鬼蛾來襲,大雨傾盆,洪水滔天。那一次,整個黑暗之森被撬動,數不清的巨木倒在狂風之中。
千麵鬼看著他眸光變幻的雙瞳,低聲笑了,“是不是記憶深刻?”
梅希望抱住臣晨的胳膊,不自覺地依偎過去,臉上露出恐懼之色。能讓他感到害怕的東西很少,那一次的遭遇絕對算得上童年陰影。
臣晨摟住他肩膀,心中的不安在擴大。
祁陽不耐煩地開口,“千麵鬼,你到底想說什麼?”
千麵鬼看向前路,愉悅地低笑,“我想說,深淵不可凝視,更不可靠近。”
祁陽一拳捶打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語氣焦躁,“媽的,老子不想聽你鬼扯!排乾深淵之後會發生什麼?這個世界會爆炸?”
“不會爆炸,會自我恢複之前的平衡。”梅希望呢喃開口。
祁陽,“什麼?”
臣晨眸色
一暗,腦海中閃過一幅極為恐怖的畫麵。心臟忽然狂跳,血液隱有凍結的跡象。
不,怎麼會……
千麵鬼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猜到了吧?深淵的黏液流失多少,操控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會為它補足多少。黏液的主要成分是什麼?”
祁陽和臣晨看向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漩渦,臉色一變再變。
梅希望指指外麵說道,“是怪物腐爛之後的屍水,還有他們殘留的瘋狂意念和魂魄。”
千麵鬼拍打方向盤,哼著歡快的小調。
“對,你說得對。所以當深淵被排乾的時候,會有暴雨和洪流彙入那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再然後會有數不清的怪物被漩渦吐進去,也會有活屍前仆後繼地往裡跳。”
千麵鬼話沒說完,車窗外忽然狂風大作,厚厚的雲層裡有紫色的閃電,雷鳴聲轟隆隆地滾動。
暴雨說來就來,毫無預兆。
擋風玻璃被砸得啪啪作響,雨刮器瘋狂運轉,視野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千麵鬼全憑感覺在開車。這條前往深淵的路他走過無數次,閉著眼睛也能順利抵達。
他愉悅地說道:“早知道我應該跟絞肉機他們合作。我們這是殊途同歸,哈哈哈!”
千麵鬼一手掌控方向盤,一手伸出車窗,用掌心接住滂沱大雨。
狂風把細細的水珠吹入車廂。
臣晨和祁陽麵色大變。
千麵鬼笑著問道,“感覺到這些水珠裡蘊含的汙染物有多濃鬱嗎?沒錯!淋到這些雨水,所有任務者的汙染度都會達到100%。這是一場無人可以阻止的,全麵發生的異變!”
臣晨和祁陽的皮膚變成青灰色,黑粗的血管凸顯,像醜陋扭曲的蚯蚓。
千麵鬼還是那幅妖異俊美的模樣,隻是神色更加癲狂。
他神經質地說道:“深淵需要怪物,所以法則就製造怪物。我們這些任務者跟豬圈裡的豬沒有什麼兩樣。”
梅希望抓住臣晨的手,不安地輕喚,“小弟。”
“我在,你彆怕。”臣晨連忙安撫,心裡的焦躁擴散成濃得化不開的陰影。
千麵鬼一腳踩下油門,朝著黑暗森林的儘頭疾馳。
他玩味地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異變成怪物的任務者會在深淵的召喚下往裡跳。當這個世界出現一個缺口,作為工具的我們隻有一個使命,那就是填補它!”
千麵鬼不斷踩油門,暢快地說道,“天塌地陷,人跡滅絕,這個世界會迎來一次大清洗。我們都將不複存在。怎麼樣?是不是很開心?哈哈哈……”
雷霆和暴雨的嘶吼也無法壓製這癲狂的笑聲。
汽車轟鳴而去。
祁陽魂不守舍地問,“副本世界會受到影響嗎?”
聽見這句話,臣晨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千麵鬼搖頭,“我也不知道。各位,聽天由命吧!”
聽天由命?這四個字是如此絕望。
在難以
承受的焦躁不安中,汽車駛到公路儘頭。千麵鬼踢開車門跑入黑暗之森。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雨水令他變成一個體無完膚的血人。
他哈哈狂笑,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臣晨和祁陽不得不跟上。梅希望展開巨大的羽翼飛翔在兩人頭頂,遮擋住絕大部分雨點。
洪流在很遠的地方咆哮。
天昏地暗,暴雨傾盆,雷霆滾滾。這的的確確是滅世的征兆。
幾人趕到深淵時身體早已被雨水腐蝕成掛著碎肉的骨架。他們以燃燒禁術和生命的代價才能活著走到深淵邊緣。梅希望飛上最高的一棵巨樹,俯瞰全景。
臣晨沉聲叮囑,“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彆下來!”
梅希望沒有回應,小臉是從未有過的慘白。
他看見深淵周圍站滿了人。他看見雨水變成洪流,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他看見梅雨軒、邱諾、雲子石、科學家、引路人他們站在離深淵最近的地方,垂頭凝望。
他看見深淵裡已沒有黑色黏液,一團扭曲的濃霧在翻湧。
洪水彙成的激流沒過這些人的小腿。有人屹立不倒,有人搖搖晃晃,有人瑟瑟發抖。
梅希望大聲呼喊每一個熟知之人的名字。
老大,上帝,邱諾,雲子石……就連接觸不多的引路人,他都喊了好幾遍。
他看見這些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張幾乎變成骷髏的恐怖臉龐。他看見他們牽動猩紅的肌肉,衝自己綻開不算笑容的笑容。
邱諾抬起手揮了揮,打招呼的聲音被暴雨的嘶吼吞沒。
再見。從口型上判斷,他在說再見。
梅雨軒舉起手機,屏幕亮著,眼睛直直地看過來。
梅希望連忙拿出手機,打開聊天軟件。
【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暴雨過後再出來。我們走了,裡世界不值得想念,但你值得。】
梅希望鼻頭發酸,眼眶漲熱。水滴落在手機屏幕上,不知道是否摻雜著眼淚。
雲子石發來短信,【大哥,我們走了。你離開的這幾個月,我們一直在刷副本。三分鐘之後是又一個三分鐘,我們一口氣不停歇地刷了幾萬個副本。邱諾是雷達,他找出了每一個山洞。但他也毀滅了很多個副本世界。他內心的秩序快要崩塌。再不走,他會變成一個瘋子。】
雲子石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假裝笑容燦爛的邱諾,在聊天框裡慎重寫道,【希望回歸原初世界之後,他能忘掉這裡的一切。大哥,如果他真的忘了,請你不要怪他。】
梅希望的心忽然感覺到一陣難言的刺痛。
真是奇怪,他明明沒有受傷。
不知道該怎麼回複,梅希望拿著手機發呆。
臣晨慢慢後退,不斷遠離深淵。他聽見湧動的濃霧下方有個聲音在呼喚,直覺告訴他跳進濃霧就能停止身體的異變,也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但梅希望怎麼辦?
臣晨抬起頭,看向站立在樹梢上的青年。
【你也要說再見嗎?】手機震動,臣晨拿出來看。這條短信讓他瞳孔收縮,心緒紊亂。
一邊是家人,一邊是愛人,世間最難的取舍無異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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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想打一行字,腦中卻是空白。
深淵底部的呼喊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強烈,每一個任務者都聽從召喚朝它走去。
梅雨軒縱身一躍。
雲子石握住邱諾的手,一起跳了下去。
科學家看了看站立在樹梢上的青年,視線掃過對方粉紅色的頭發。他似乎想到什麼,眸光有些閃爍,高大的身影卻很快消失在深淵底部的濃霧裡。
引路人邁出一步,疾速下墜。然後是數不清的任務者。
臣晨和祁陽身不由己地往前走。兩人頻頻回頭,發出困獸般的嘶吼。但洶湧的洪流剝奪了他們選擇的權利。他們被卷入淵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