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捉蟲 水中月影。……(1 / 2)

禪院惠覺得可以 成淵 26372 字 3個月前

數小時前。

因為需要調查的地點太多, 所以惠和朱令先生今天的午飯與晚飯,都是在便利店靠速食飯團解決的。

甚至還是邊走邊吃、邊吃邊想。

朱令對此很有意見。

他眉頭都皺得快要打結,哪怕吃著飯團, 都不妨礙他像個老媽子似的嘟嘟囔囔個不停:

“少主大人,距離詩織夫人再次被詛咒襲擊,應該還有一段時間,您完全不需要這麼壓榨自己啊!”

“不管怎麼說, 至少吃點好的。”

“您還在生長期呢, 隻靠便利店這種味道不咋樣的速食飯團果腹,實在是……”

朱令碎碎念著。

而惠搖了搖頭, 冷靜地打斷道:“我打算在今明兩天內結束任務,這個任務的線索太少了,被咒者目前隻發現了詩織夫人一個, 沒有足夠的數據進行參考,需要確定、調查的內容太多,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彆的事上。”

朱令不理解:“您為什麼非得在今明兩天內結束任務?”

“因為月圓日。”

惠認認真真咀嚼著,直到咽下嘴裡的飯團,才抬頭、言簡意賅地耐心解釋道:

“那個詛咒, 與月亮之間存在一定的聯係。”

“昨天因為需要保護詩織夫人、沒辦法出來調查, 所以今明兩天時間,我不能再浪費了。”

如果問每月的圓月日是哪天, 日本大多數人都會回答:舊曆十五號。

但實際上,月亮並不是“精準”在每月舊曆十五抵達最圓狀態的。

受到上百種因素的乾擾,月球圍繞地球公轉速度是不恒定,所以月相出現的時間,也存在一定的誤差。

——每月的十四號,十五號, 十六號,十七號。

不同月份月亮最圓滿明亮的日子,大多徘徊在這幾日之中。

並沒有絕對固定的日期。

隻不過人們已經習慣將舊曆十五視為“月圓日”罷了。

而詛咒誕生於人類的負麵情緒,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人類普遍認知的影響。

因此,那個與滿月相關的詛咒,也自然而然的選擇在每月舊曆十五那天活躍起來、並在那天對自己標記的獵物發動咒殺。

但昨天已經過了舊曆十五。

惠隻能牢牢抓住舊曆十六與舊曆十七這兩天。

幸運的是,他昨天已經確定過了:這個月的月亮抵達最圓的時間,不是十五號。

而是在舊曆十六深夜,與舊曆十七的淩晨之間。

——也就是今晚深夜到明天淩晨。

大致說明完自己的推測,惠繼續道:

“如果我的推測方向是正確的話,今晚深夜到明早黎明之前的這段時間,是除了舊曆十五之外,最有可能抓住詛咒本體的時刻,我不想錯過。”

“所以抱歉,朱令,讓你操心了。”

惠昨晚通宵沒睡。

他替詩織夫人守了足足一晚的夜,今天一大早也沒休息,而是直接動身去進行調查了,現在更是連飯都隨隨便便解決。

……禪院朱令實際上是為這件事而發愁。

而惠也知道這一點。

他接受朱令的關心,也領情,但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

一邊是詩織夫人的安危,一邊是自己完全可以接受並承受的短暫忙碌。

惠完全沒有半點猶豫,就直接做出了選擇。

三兩下吃完飯團,黑發綠眼的少年平靜低語道:

“總之,繼續調查吧,爭取在月亮出來之前儘可能地縮小範圍、鎖定地點。”

“無論如何,都不能拖到下個月。”

“畢竟下個滿月……就是月見節了。”

月見節,就是日本的中秋節。

——這是按照日本已經廢除的傳統舊曆來計算,廣大民眾認知裡的“一年內月亮最圓”的一天。

而今年的月見節,就在下個月12號。

大概是長年和詛咒打交道鍛煉出來的直覺吧。

惠隱約有種預感:如果在月見節那天,詩織夫人身上的詛咒還沒有解除,很可能會因此發生不太妙的事。

而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奔波了一整日之後,惠排除了可能性最低的選項。

而在夜幕漸漸降臨,他終於篩選出了最有嫌疑的兩個地點。

一個是Amanda酒店,也就是詩織夫人昏迷的地點;另一個是奧穗川河邊,一條曾經有過和月亮相關怪談傳聞的河流。

——如果詩織夫人是在被詛咒的瞬間陷入昏迷,那麼咒靈本體藏身地點,就極可能是前者。

——如果詩織夫人是在黃昏時刻於河邊散步時被詛咒標記,然後在當天夜晚滿月出來的時候被襲擊而昏迷,那麼咒靈本體所在地,就可能位於後者。

具體是哪種狀況,惠無法確定。

畢竟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線索可以進一步排除乾擾項了。

於是綜合對比後,惠選擇在夜幕降臨後率先前往Amanda酒店。

他打算上半夜呆著這邊,如果遲遲找不到詛咒本體,下半夜再前往奧穗川河邊。

……

Amanda酒店的選址很特彆。

安靜且略偏僻,刻意遠離了人流和中心區,附近隻有一個公交站,甚至還得走個至少十分鐘才能到。

這家酒店在初建之際,目標客戶似乎就隻有上流人士,走的是商務酒店的路子。

因此這種安靜高雅,也就成為了他們的賣點。

也正因為這獨特的位置條件,雖然酒店位於東京這種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但在深夜過後,酒店附近並沒多少行人會經過這裡。

而在赤司家把酒店買下、用施工線圍起來並宣布重建之後,附近的路人及來往車輛就更少了。

惠從施工線下鑽過去,隨後用赤司家提前交給他的鑰匙打開大門的鎖,直直走進了內部。

這裡已經斷了電,於是他開了個手電筒,就這麼一邊走著,一邊四處觀察。

仍舊和白天一樣,感受不到咒靈的氣息。

惠想:那隻咒靈應該是藏了起來。

藏在類似於“生得領域”的結界,一類獨立的特殊空間裡。

但這個世界,不存在長時間、持續展開的領域。

所以毫無疑問,那要麼是個“不完全、僅僅隻能隱蔽自身存在的半吊子領域”,要麼就是那個咒靈的“特殊術式”效果。

不過這一者,都基本能夠統稱為“結界”。

而惠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個“結界”的入口。

但結界入口究竟在哪,進入結界的“密鑰”又是什麼……基本隻能靠知識儲備去找、去猜、去試。

可能是在月下進行某種儀式、舉動。

又或者是在特定時間觸碰什麼東西等等。

沒有統一答案。

唯一可以參考的,就隻有“咒靈用於藏身的結界,其入口開啟條件,往往會是具有特殊咒術意義的某一係列行為”這一點。

而和月亮相關的、有特殊咒術意義行為……

惠沉思著,回憶著自己過去翻閱過的古卷。

隨後挨個去嘗試、排除。

直到惠抵達了酒店天台頂層,站在了欄杆——距離月亮最近的位置,並進行下一項嘗試時。

意想不到的意外,出現了。

萩原研一的奔跑速度很快。

從一樓出發,全程衝刺,他隻花了一分多鐘就衝上來了。*1

萩原研一隻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已經破了他在警校的衝刺跑紀錄。

儘管感覺肺快炸了,但他還是努力平靜下來,試圖安撫麵前的少年。

剛站在欄杆沒多久的惠愣住了。

他看著麵前隨時可能累到趴下的青年,眼底剛升起沒多久的警惕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

而那點迷茫,在來人那無比緊張又擔憂神情及話語中後知後覺的消失了。

惠已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然後呆呆地“啊”了一聲。

我貌似……好像……大概……

被誤認成想不開、試圖跳樓自殺的家出少年了。

惠內心緩緩跳出了一排省略號。

嗯……現在已經是深夜淩晨一點多了。

一個11歲的小孩子,不睡覺不說,還獨自出現在這棟漆黑、待重建的閒置酒店大樓的天台,甚至還站在那麼危險的欄杆上,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雖然惠百分之一千的確定他站的很穩,並且確定哪怕自己失足掉下去也有輕鬆自救的辦法)。

會被人誤認為是想自殺,似乎也挺合理的。

——除了他根本沒有這個念頭以外,邏輯真的挺合理的。

惠神情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回過神後,他頓時覺得臉頰發燙,耳根也變得通紅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給不相關的好人添麻煩了,所以感到了強烈的無措與難為情。

惠一貫是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性格。

無意間造成這種誤會,讓人一口氣衝了一十樓,氣都喘不上來什麼的……

說、說話回來,這位先生的眼神還真好啊。

惠僵硬地胡思亂想:我站在那麼高的地方,而且還是深夜,他居然都能看見我,然後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從剛剛隱隱聽見的腳步聲來計算,這個上樓速度……難道說是職業消防員嗎??

“小弟弟,你叫什麼什麼?”

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微笑著試圖和惠搭話,萩原全力散發著自己的親和力:

“我是萩原研一,你呢?”

“……禪院惠。”黑發綠眼的少年下意識的回答。

“原來是小惠啊”

順利得到回複,萩原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些。

大概是覺得說服的機會很大,於是他露出更加友好親切的笑容。

一邊繼續搭話、分散麵前小孩的注意力,萩原一邊不動聲色的悄悄靠近對方:

“小惠,你遇到什麼苦惱了嗎?為什麼一個人出現在這裡呢?”

“可以告訴我嗎?”

“彆看我這樣,我可是警察喔。”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認真聽,也會想辦法幫你的,所以和我坐下來聊一聊,好不好?”

……據統計,大多數的自殺行為,都屬於衝動型行為。

很多自殺未遂的人都曾經表示,自己在做出衝動決定之前,考慮時間往往沒有超過兩小時,甚至很小一部分隻考慮了幾分鐘。

因此,提高自殺者溝通的意願,讓對方儘可能地傾訴、宣泄情緒,能夠有效讓他們平靜下來,降低他們的衝動行為,提高救援可能性。

簡單而言。

救援的關鍵不在於說,在於聽。

——萩原研一從未如此清晰地回憶起警校教導的心理學課,也從未如此慶幸自己有好好聽課。

讓他不至於在這種狀況下手足無措。

看著麵前臉上還明顯帶著稚氣的小孩子,身為正直大人的萩原研一痛心疾首,隨後相當慎重的琢磨每一句話。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一時間有點騎虎難下的惠:“……”

惠:“不是,我沒有——”

因為尷尬,黑發綠眼的少年局促的抬手摸了摸了自己的後頸。

他剛試圖解釋、並從欄杆上下來,就迎麵被一陣風吹了個正著。

惠本能地眯了眯眼,頭不自覺往下低了低。他其實站的很穩,但風大概把他的短袖外套往後吹開了一點,以至於在視覺上造成了向後傾斜些許的錯覺。

以至於他話還沒說話,就再次把對麵那個留著半長發的好心青年嚇了一跳。

衝刺了20樓,精疲力儘、頭暈眼花但仍舊努力保持冷靜的萩原身體緊繃,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

“小惠——彆往下看!小惠,看向我,對,眼睛對著我!”

惠:“……”

他定住了。

活像隻剛抬起腿準備過去,就被嚇了一跳,因此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爪子放下的貓。

……我真的很冷靜啊!

倒是萩原先生你趕緊休息一下,彆那麼激動。

不然我總感覺你下一秒就要因為心率過速和喘不過氣而猝死了。

惠窘迫的緩緩眨了下眼。

半晌,他決定放棄說話,然後直接從欄杆上跳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到天台內側。

本以為靠實際行動從欄杆下來就能讓對麵的青年放鬆下來、並好好解釋清楚誤會,結果落地之後還沒往前走多少步,惠就被猛地衝過來的青年抱起,然後一把扛到了離欄杆最遠且最安全的中央位置。

因為沒察覺到惡意,大概也是因為有點猝不及防,惠呆滯回神後克製住了自己掙脫的本能,然後老老實實地被抗走。

畢竟萩原先生那因為劇烈奔跑而加劇的呼吸及心跳,聽起來有點讓人擔心。

而惠也很擔心自己的掙紮會再度被誤會。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遇到這種突發事件啊!

青春期的孩子因為激素水平變化的緣故,所以會比往日更加敏感衝動。

萩原研一沒有因為對麵的少年從欄杆上下來而放鬆。

因為他根本就還沒勸說什麼,對方就下來了,並且主動遠離了天台邊沿。

太過乾脆,反而讓萩原聯想到警校心理學課上看見的一個案例。

——同樣是青少年自殺,同樣是在被好心人勸阻時老老實實地從窗口下來,並往安全的方向走,然而在所有人都以為那個孩子放棄了自殺想法、鬆了口氣時,對方卻在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下,接著掉頭衝刺,直直躍出了窗外,猝不及防的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種看似乖順聽話,但完全沒有傾訴欲的孩子,反而更讓人擔心。

因為這樣的孩子,一旦產生了某種自毀想法,往往就很難改變主意。

所以萩原在產生既視感的一瞬間,就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不管怎麼樣,先下手為強,把人帶到安全地方再說!

直到他把體重輕飄飄的小孩順利扛走,並在放下之後確定自己隨時都能伸手攔住他之後,萩原研一才拉了拉領口,重重呼出一口氣。

“啊啊,真是感覺之前喝的酒都被嚇醒了,雖然我也沒喝醉。”

“抱歉。”惠遲疑著仰頭,看向身旁高了他三十多公分青年:“給你添麻煩了,萩原先生。”

“沒什麼麻不麻煩的。”

因為不想讓自殺未遂(並沒有)的少年離自己太遠,又注意到彼此的身高差,萩原便主動的彎下腰,讓惠不用長時間仰頭。

他揉了一把小少年的腦袋,然後揚起燦爛的笑容:

“我剛剛告訴過你吧?大哥哥我是警察,警察可沒有怕麻煩的說法,剛好旁邊有凳子,小惠,我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吧?”

惠:“……我想道歉的就是這個,你大概是誤會了什麼,我沒有要自殺的打算,讓你擔心了,真的非常對不起。”

“嗯嗯,我知道,你沒有。”半長發的青年應和道,然後把人拉到一旁坐下,“所以,小惠為什麼一個人出現在這裡?在看風景、想事情?能和我分享一下嗎?”

這就完全沒有相信啊!

惠啞口無言。他倒是想說明狀況,但是一時半會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什麼?

要怎麼解釋,才能合理化“一個11歲的小孩淩晨一點多站在一棟被封鎖的閒置酒店的天台欄杆上”的事?

惠腦袋空空,著實不擅長這個。

把詛咒和咒術師的事告訴對方嗎?

……如有必要,倒也不是不行。

但他們大多是秉承能不說就不說的原則,畢竟知道這種事,對普通人來說壞處大於好處。

話說回來,如果職業是警察的話,會不會知道詛咒的存在呢?

如果知道的話事情就好辦了。

惠猶豫了片刻,嘗試著問了問。

然後得到了“嗯?是什麼電影漫畫嗎?”的回複。

很好。

他不知道。

惠滿臉糾結,倍感頭疼。

……這倒也不是很出乎意料。

畢竟雖說是警察,但這位青年看上去太年輕了。

日本警察的職位,是有年齡條件的。

而萩原看上去最多一十歲出頭,這個年紀,如果不在警方特殊部門工作或者沒有特殊經曆,不知道詛咒實在是太正常了。

所以……

如果把真相說出來,到底是會被當做中一病,還是會被當做臆想症呢?

惠:“……”

惠艱難的試圖掙紮。

然而這位年輕的警察先生卻相當敏銳,問的問題也很刁鑽,一個不小心沒能圓謊,露出了破綻,連帶著之前一大段的解釋都白費了。

於是。

惠最終放棄了掙紮。

他現在隻剩下了三個選擇。

要麼老老實實和對方前往附近警局。

要麼在對方的固執陪同下,打電話給“家長”,讓家長來接。

要麼表演一手從影子裡抽兵器,或者放玉犬出來咬人褲腿拱一下,總之強行讓對方相信詛咒的存在(畢竟召喚式神對方看不見)。

惠猶豫了三秒,最終選了第一個選擇。

他把朱令的電話號碼交了出去。

……因為可疑地點有兩個,在惠前往Amanda酒店之後,朱令便在權衡之下,申請去深入調查奧穗川那起月亮怪談的具體內容了。

奧穗川距離這不算遠。

朱令有車,車技又好,接到電話後,想必很快就能過來。

和怎麼合理忽悠普通人這種事,果然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