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裡一片霧茫茫。
終雲晚努力睜大眼睛,依舊無法透過濃稠的迷霧看清周圍,隻能無措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動一步。
前方,若隱若現的輕微哭聲傳來。他眼睫一顫,垂在身側的手瞬間握緊,猶豫片刻才朝那個方向看去。
濃霧遮擋住視線,前方仍是看不見任何東西。終雲晚抿緊唇角,朝前方邁出一小步,穩住身形再邁出第二步。
濃霧漸漸散開,顯現出霧後麵的人影。隻見一個還未長開的小孩趴在枕頭上,肩膀聳動,發出細微的抽咽聲。
枕頭被淚水打濕,小孩抬起頭,露出帶著稚氣的精致麵容,挺翹小巧的鼻尖通紅。
終雲晚呼吸微滯。那個小孩赫然就是幼時的自己。
他眉尖蹙起,望著那個傷心到哭濕半個枕頭的小孩,思緒混亂。雖然小時候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但在他的記憶中,似乎沒有遇到過能讓他傷心成這樣的事。
終雲晚心裡疑惑,試探地又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湊近看清楚。
離小孩越近,抽泣的聲音就越清晰,他心臟也跟著一陣拉扯,仿佛能夠感受到小孩難過的情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這麼傷心?
終雲晚的腳步越邁越快,在快要走到小孩麵前時,突然一腳踩空。身子猛地往下墜,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如同墜入深淵的劇烈失重感襲來。
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在空氣中抓住什麼。在他以為自己要抓空的時候,一隻滾燙的大手緊緊握住他的手,力度大到讓他感受到疼痛。
失重感消失不見,周圍的濃霧也散得一乾二淨。
終雲晚手指動了動,輕輕勾住那人修長的指骨,安穩睡去。
沒有奇怪的夢境侵襲,他這一覺睡得又沉又長,不知多久以後才緩緩睜開眼。
機艙內響起空姐溫柔的聲音,提醒乘客飛機正在降落。果真像奚厭說的那樣,睡一覺醒來就到了目的地。
終雲晚怔怔地轉頭,看向將他的手緊握在掌心的那隻大手,又抬頭看向坐在他身邊的奚厭。
"醒了?”奚厭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沒有鬆開,"你睡著後一直在冒冷汗,手也冰涼,做噩夢了?
終雲晚回想起夢裡的畫麵,搖了搖頭,"沒有,好像是夢到了以前的事。&#3
4;奚厭瞳孔微縮,薄唇微動,還是移開視線沒說什麼,"嗯,起來吧。"終雲晚的手從奚厭掌心輕輕抽出來,掀開被子坐起身。
他腦子裡還在回想著在夢裡看到的那一幕。那到底是以前發生的事,還是單純的夢境而已?
終雲晚一往深處想,腦袋就像要裂開一樣疼,隻好停止思考這件事。
離開機場,他收到宋漪說等他們吃午飯的短信,和奚厭坐上車朝外婆家趕去。
車上,終雲晚回複完信息放下手機,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奚厭,想了想開口:“我外婆以前是老師,可能有人會覺得她看起來很嚴厲,但她其實是很溫柔的人,你不用……"
他說到這,抿唇停了下來。
以前帶朋友來外婆家玩的時候,他們總會在他外婆麵前緊張,於是他便習慣了在去之前跟彆人解釋清楚。
可如果是奚厭的話,應該根本不會感到緊張吧?
“我知道。”沒等他接著說下去,奚厭就應了聲。
終雲晚微微一怔,看到男人的神情跟平時一樣從容不迫,果然沒有絲毫緊張和拘謹。
他輕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怎麼感覺奚厭對這件事像是早就知道一樣。
車子駛進一條老舊的街道,片刻後在一個院子前停下。
終雲晚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跳下車,推開院子外厚重的鐵門,幾步跨進院子裡。院子裡空無一人,他正左右張望,就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終雲晚朝那棟小洋房看去,眼睛倏地一亮,跑過去抱住剛從房子裡走出來的老人:"外婆,我們來看你啦!"
外婆笑得皺紋都漾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來了就好,可想死外婆了,我們晚晚在國外過得怎麼樣?"
語氣關切地問完,又扶著他的肩膀細細端詳:"快讓外婆看看瘦了沒?"
終雲晚笑得眼睛彎彎,"我在外麵吃得可好了,一點也沒瘦。"
外婆憐愛地看著她漂亮的外孫,在他白皙的臉上摸了摸,"還是瘦了,這臉上都沒什麼肉,也不圓了。"
終雲晚眨了眨眼,習慣了外婆每次都要說他瘦。估計在外婆
心目中,以前還有嬰兒肥的那個樣子才不叫瘦。
身旁落下一道陰影,終雲晚轉頭看了眼奚厭,想要給外婆介紹:"外婆,這位是……"
"小厭,”外婆的聲音跟他同時響起,感歎道,“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終雲晚愣住,呆呆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外婆怎麼會認識奚厭?
眼前的場景讓他腦袋轉不過彎,怔怔地看著奚厭薄唇一張一合,跟外婆恭敬有禮地打招呼。這時,宋漪從裡麵走出來,笑著喊他們:“先進來吧,等會飯菜要涼了。”終雲晚回過神,又飛速地朝奚厭瞥了一眼,應了宋漪一聲,扶著外婆走進去。奚厭沒錯過終雲晚的眼神,提著禮物和補品的手握緊一瞬又鬆開,跟在他們身後走進去。
外婆被扶著在餐桌前坐下,“哎”了一聲,又想站起來:"廚房還有個菜沒端出來。"
終雲晚趕緊攔住外婆,朝她露出一個笑容:“我去端吧,外婆坐著就好。”
他走進廚房,心裡還在想著剛才的事,端砂鍋的時候被鍋蓋燙到,驟然縮回手。
差點摔在地上的鍋蓋被人接住,他被燙到的手也被緊緊抓住,放到水龍頭下衝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