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他們從來就不是人。”
“這……”
“曾經有20名,20名戰士般的嬰兒,20名處於孩童階段的神,或許他們脫胎自母體,如同人類的孩子一般……或許,祂,如同藝術家作畫般創作了他們,亦或者他隻是簡單地賜予了他們生命,誰知道呢?但為人所知的是,他們被分隔開來,像播下的種子般灑向群星之間。他們脫離開他們的父親並長大成人,每一名都折射出收養他們星球的影子,被接納他們的人所塑形,繼承了那些陌生者的善良與殘忍。”
賽維塔停頓片刻。
而在索什揚的腦海中,他看見一個肌膚潔白如雪的嬰兒,墜入進滿目瘡痍的天空。
風和雲吹進他的眼睛,之後便被眼前的黑暗完全吞噬,消化。
“20名嬰兒中有一人,比其他原體墜落的更遠,更深……他降臨在一個沒有白晝的世界,一個殘忍高過仁慈的世界,一個榮譽被視為荒誕之事的世界,這名孩童,這隻未被馴化的野獸沒有被任何人收養,沒有人教導過他憐憫,噩夢來臨時沒有母親可讓他依偎,在這些四散的原體,這些迷失的嬰兒中,唯有他沒被教導過對與錯,正與邪。”
賽維塔說著,發出咯咯的笑聲。
“噢,當然,每名原體都有自己的信條,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僅僅取決於每個人的觀點罷了,當他們的是非觀念成熟後,在導師或是兄弟們的熏陶下,他們便有了一套自己的獎罰理念,而最終,無論他們當初所處的境遇如何,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他們眼中的正確之事便是正確的,而錯誤的便是他們要懲罰的。”
“原體的心智不應該是超脫凡人的嗎?”
索什揚感到迷惑。
“那個墜入進黑暗的孩子,他發生了什麼?”
賽維塔再次微笑。
“他沒有導師,沒有人會收留他,因此他獨自長大成人……由於沒有人給他食物,因此他學會了狩獵來喂飽自己,也因為沒人會在他被噩夢纏身,或是被幻象所困時去安慰他,因此他變得堅強且狡詐,戰勝了他的夢魘,並學會了去解讀和壓製它。”
索什揚倒是聽索爾和賽德修士說過,第八軍團的原體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沒人教導他何為正義,因此作為一名孩子,他做了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親自去實踐!他看見了人們的鐵石心腸和殘忍暴虐,然後記錄下來,他看見力量被濫用,在恐懼和暴力下產生的效率與和平,你知道他學習到了什麼嗎,索什揚?”
“是……什麼?”
“他參悟了一個道理——力量既是正義,他明白如果他要戰勝在黑暗中蟄伏的凶獸,便隻需稱為那群野獸中最強大的那一隻!如果他希望懲罰殺人犯,那他隻需成為更加徹底的殺手,如果他想要給這個世界帶來和平與平等,噢,他是如此的渴望,那他必須鏟除每一個擋在他麵前的汙穢之物,並用他們的武器來對付他們。”
賽維塔瞥了一眼他的戰戟。
“他明白隻有一件武器能夠讓他揮舞,比任何槍都更具威力,比任何刀劍都更加尖銳。”
群鴉王子俯到索什揚麵前,帶著某種壓迫感。
“這件武器乃是恐懼。”
索什揚咽了口唾沫,眼睛不敢離開群鴉王子半分。
賽維塔繼續了他的敘述,比之前更加安靜,如同耳語一般。
“混混,竊賊,強奸犯,殺人犯——他們緊緊掌握著這個世界,因為每個人都害怕他們,所以這名蠻荒中的戰士成為了一件能夠阻止他們的東西,一個甚至能讓‘他們’在恐懼中習得教訓的東西……他成為了午夜幽魂,他在恐懼中教導人們正義,讓這個以前隻有暴力和混亂的世界變得高效且和平,在黑暗中孤身一人,僅憑一己之力讓所有人都獲益。”
群鴉王子漆黑的眼睛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回應。
索什揚則被這個故事所震撼到了。
理所應當,誰不會呢?
“如果……”
慢慢的,索什揚下意識的說出了他內心的想法。
“……他以恐懼作為懲罰罪人的工具,那麼當他自己犯下罪孽時呢?”
賽維塔愣了一秒。
然後他笑了,笑得很大聲,笑得整個石室似乎都在顫抖,笑得眼角似乎都滲出了淚珠。
足足三分鐘之後,他的笑聲才停歇下來。
“我終於明白,祂為什麼會選擇你了……索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