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審判官在試探自己,索什揚不動聲色的選擇了一個非常正確且無可挑剔的回答。
“疑竇生異端,吾等當日日自審。”
審判官的眼睛再次轉動起來,然後他點點頭,再次轉回他的花圃。
“如果你不忙的話,方便聽一個故事嗎?”
“是什麼?”
“在此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對現在的帝國怎麼看。”
索什揚皺起眉頭,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設置什麼語言上的陷阱,因此思量再三後,選擇了一個謹慎且不會有什麼把柄的回答。
“吾等乃帝皇的利劍,除了斬敵首級不做他想。”
“你的言行可非常不一致哦。”
“審判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或許你可以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
“好吧,那我直接和你說那個故事吧,這其實出自我的一位好友之口,那日我曾目睹過一場爭論在古老地球上有這樣第一個傳說,講述了生活在深山洞穴中的原始人。”
不知怎麼的,對方的聲音忽然變得像是一個說書人,每一個扣人心弦的字眼都充滿了魅力。
“這些人與世隔絕,從未見過光輝的世界,而若不是燃燒在洞穴中央的那團微弱火焰的話,他們的生命必將籠罩在永恒的黑暗中,他們采食岩壁上的苔蘚,飲用一條地下河流的冷水,雖然得以生存,但他們所擁有的絕非生活那些人他們日複一日地圍坐在那火堆周圍,盯著閃耀的灰燼和舞動的火苗,相信它的光芒便是世界上一切的光芒,陰影在牆上繪出各種形態與圖案,這讓他們倍感歡欣,他們擁有自己的喜樂,就這樣度日經年,從不去思考那舞動光芒之外的一切。”
倫納特邁耶斯停頓下來,讓他的聽眾想象那場景,在腦海中描繪岩壁上的舞動陰影。
“然而有一天,一陣凶猛的風暴席卷山脈,但那些人的居所如此幽深,隻有一絲微風能夠透入這洞穴,那火焰在風中舞動起來,而洞中人則大笑著觀看岩壁上的諸多嶄新圖案,微風隨後消逝,他們則繼續觀察那火堆,一如既往但其中一人突然站起身,從火堆旁走開,這讓其他人倍感驚詫,他們催促那個人回到他們身邊,而這個獨行者卻搖了搖頭,因為隻有他渴望去探究那陣微風,他跟隨著消退的風走出洞穴,爬過峭壁,穿越裂穀,曆經千難萬險,終於在前方看到了一團朦朧的光芒。”
“原始人爬出洞穴,站在山腰之上,仰望熾烈的太陽,那光芒令他目眩,那美麗與溫暖讓他不禁跪倒在地,他擔心自己的雙眼已經被灼為灰燼,但他的視力很快就逐漸恢複,他謹慎地四下張望,洞穴的出口在山腰高處,整個世界的輝煌都鋪展在他周圍:閃耀的碧綠海洋,無垠的青色草野這景象令他哭泣,因為他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在黑暗中浪費了諸多年華,對近在咫尺的光輝萬物一無所知,而這整個世界一直在此,隻是他的鼠目寸光令他固步自封。”
審判官停頓了一下,抬頭遙望透明穹頂的群星,全神貫注的聽眾緊隨他的目光,仿佛在想象那故事中的炫目烈陽。
“那個人明白自己必須將這奇跡般的發現告知他的同伴,於是他沿原路返回洞穴,而其他人依舊在凝視那火堆,茫然地微笑著觀看岩壁上的陰影,那個目睹了太陽的人重新審視曾是自己家園的地方,並意識到這實為一所監牢,他將自己的發現儘數傾訴,但這些講述蒼穹之上有一枚熾烈巨眼的荒謬故事令他們無動於衷他們惟願自己的生活一成不變,他們嘲笑那獨行者,稱他陷入了癲狂,隨後繼續凝視那火堆,因它便是他們所知的一切那個獨行者無法理解他的朋友們為何不願前往那光明的世界,但他下定決心不讓這件事因他們的拒絕而告終,他必將為他們展示那光芒,若是他們不願尋求光明,他就讓光明前來造訪他們。”
漸漸的,索什揚意識到這個故事的核心問題。
“於是那個人回到了光明的世界,並開始挖掘,他將洞口拓寬,勞作了一百年,之後又是一百年,直到他夷平了山脈的頂峰,隨後他向下挖掘,開鑿出一個通往山脈之心的深坑,最終他抵達了那個洞穴,他的同伴們卻還圍坐在火堆旁,那些人對於他所展示的東西倍感震撼,他們過去的一生都錯過了如此耀眼的光芒,而若是他們能夠鼓起勇氣與他同行,便早已體會到那輝煌的喜樂,他們從黑暗的洞穴中一一離開,看到了真實的世界,目睹了那一切的奇觀與美景,他們轉頭回望那幽暗無光的昔日家園,對於自己過去的無知倍感惶恐,不住讚美那個引領他們走入光明的人,銘記其偉業,因那世界中的一切瑰寶都永恒地任由他們去探尋。”
倫納特邁耶斯沉寂下來,默然不語,然後看向索什揚。
“你怎麼看?”
索什揚思忖片刻,隨後開口道:
“若那人看到的並非太陽呢?”
倫納特邁耶斯笑了,笑的非常開心。
“啊,你總是能給我驚喜,索什揚戰團長,描述這個故事的人的結局非常悲慘,因此我便意識到這個故事還有另一個結局,那個人所展示的光明讓他的同類們驚恐萬分,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看到什麼太陽,天空上隻有一輪可怖的黑日,世界被籠罩在血色之中,大地滿目瘡痍,隻有扭曲的怪物橫行,於是他們殺死了那個獨行者,隨後攜著火堆遁入更幽深的洞穴,生活在永恒的暮光中,或許依舊困厄,但至少他們活了下來。”
索什揚微微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