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與對方談話,索什揚總有一種自己是被釘在木板上的昆蟲標本,正在被人解剖研究的感覺。
為了奪回主動權,他上前一步,沉聲道:
“惑者,你是否與帝皇有關。”
“帝皇。”
那人聳了聳肩。
“帝皇是誰?”
“什麼?”
“你說過你信仰帝皇,對嗎?”
“那是全人類的信仰。”
“那帝皇是誰?”
“帝皇是”
索什揚第一次遇到這個問題,他踟躕半天,卻無法回答對方。
然後,對方就代替他回答了。
“是你的信仰。”
“我的信仰”
索什揚眨了眨眼,思緒一時間有些混亂,並且他感覺似乎某種東西正不知不覺的離他而去。
“所以你的內心具有兩個截然不同的層麵,一個是你,是覺知,是見證者,另一個則是他人所觀察到的部分,是想象,是塑造者,問題在於,現在這兩者你都已經無法自證。”
“你,還是你嗎。”
索什揚眨了眨眼,他現在意識很模糊,連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
“為什麼不是呢?”
“可是你並不能理解,我所說哪個你,究竟是不是這個問題中真正討論的“你”?是今天的你?一年前的你?抑或是一年後的你?而你口中的“是”又說的是什麼時間段的“是”呢?是指今天的你?這一個小時的你?還是說隻有眼前這一秒?還有,你的哪一個部分才是真正的“你”呢?你的肉體?你的思想和情感?還是你做出的實際行動?”
“我我不是一個哲學家,無法回答”
他來這要做什麼?
忽然,消失已久的雷聲猛地響起,索什揚一個激靈,從思維的旋渦中掙脫出來。
而惑者則抬頭看向窗外,隨後輕歎道:
“罷了,時候未到。”
說著,他轉回頭。
“既然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為何又會信仰他呢?並且認為我與他有關。”
但索什揚決定不跟著對方的話繼續走。
“不管你是否與帝皇有關,將我帶到這裡有什麼目的!我沒有興趣和你進行辯論。”
“是否有興趣,我希望你聽完一個故事後,在做決定。”
“什麼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的人們飽受洪水和野獸侵擾,為了能夠生活下去,向神靈祈求,定時奉上自己的牲畜和孩子換來了安寧,但是有一個人,他認為沒有理由要把將來以及後代的命運寄托在飄渺無常的神靈上,於是號召人們拿磚當石頭,又拿石漆當灰泥,建造一座永恒之城和一座通天巨塔,讓人類能夠擁有一個共同卻安全的家園。”
“由於大家語言相通,同心協力,建好的城市繁華而美麗,高塔直插雲霄,人們生活得很好,再也不用擔心洪水與野獸,以及無常的神靈,但是神靈沒有罷休,它們改變了人們原本共同的語言,使他們因為語言不通而疏離,爭鬥,最終在戰火中將自己的家園付之一炬,高塔也崩塌了,人們隻能像野獸一般在昔日家園的廢墟上苟延殘喘,繼續向神靈奉獻牲畜和孩子。”
“當初提議的那人,看到人們墮落至此,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召集了相信自己的人們,開始改變這個世界,首先將人們的語言再次統一,然後是文化,當一個沒有隔閡的族群再次出現時,他又開始了恢弘的建設,這次他要修建的巨塔比過去還要宏偉,還要巨大,要一直抵達神靈居住的地方,他要將神靈從天界中揪下,讓它們再也無法侵擾人間。”
“他的計劃很順利,人們一塊磚一塊瓦的修建著巨塔,並且離諸神的領域越來越近,這時它們有了一個新的計劃,它們開始在人間散播信仰,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賜予凡人,誕生了諸多奇跡,當第一個信徒產生時,它們告訴他,此巨塔乃罪惡之源,是魔鬼的計劃,一定要想方設法破壞它信徒從一個變成一百個,一百個變成一千個,信徒們開始使用劣質的材料替換原有的材料,開始在巨塔的地基上鑿洞,起初這一切並不起眼,但當巨塔瀕臨完工時,它千瘡百孔的基礎再也堅持不住,轟然倒塌”
“神靈的計劃成功了,倒塌的巨塔幾乎摧毀了城市,幸存的人們都成為了信徒,在廢墟上挖洞過著原始人的生活,忘卻了過去的繁榮和進步,依舊將未來寄托在虛無的神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