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一揣著泥人兒出了門,老道士衝著牆幽幽歎了一口氣,
待到了下午時,山裡下起了雨來,顧十一淋得一陣濕的回了觀裡,懷裡的泥人被她小心藏著,倒是沒有淋濕,見著老道士還是她離開時的姿勢,麵朝裡睡著,
“老家夥,你怎麼還在睡?”
顧十一上去拍他肩頭,老道士唔唔幾聲睜開眼,回過頭來,顧十一看見嚇了一跳,
“師父,你……你這是怎麼了?”
她不過出去一會兒,老道士蒼老的臉上,居然隱隱籠罩了一層灰敗之色,看著似是死氣,顧十一大驚,
“師父,你……你可是覺著身子不舒坦?”
老道士唉喲喲的叫喚,費勁兒坐起了身,瞪她一眼道,
“道爺我身子好著呢,少咒老子!”
“不是……”
顧十一驚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他,這才發現,老道士原本黑中泛白的頭發,居然全都白了,
“師……師……父!”
顧十一的聲音都在抖,老道士順著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頭頂,哼道,
“大驚小怪做甚麼,人老了就是這樣兒!”
顧十一覺出不對勁兒了,
“不對!師父不對呀,你……你……”
她突然一把抓了老道士的手,摸了摸脈,半晌驚的跳了起來,
“師……師父……你……你散功了!”
修道之人也好,練武之人也罷,到了壽終正寢之時,才會有散功的跡象,老道士這些年雖說年紀大了,法力衰退,可似這樣將丹田之中全部功力散去的情形,可不是老了,是要死了呀!
顧十一眼圈兒紅了,想起前頭老道士說的話,立時明白了,老道士當真是在交待遺言啊!
“師父!”
顧十一跪了下來,抱著老道士的雙腿哇哇大哭起來,
“師父,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麼辦?”
老道士被她搖得腦子發昏,雙手撐在鋪上,連聲音都蒼老沙啞了不少,叱道,
“你多大了?沒出息的東西,三十歲了,要不是跟著我在外頭浪蕩,你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哭哭啼啼的做甚麼?誰不會死,老道士的時辰到了,自然就該死了,死皮賴臉的活著做甚麼?”
顧十一聽了更傷心了,哭的更厲害了,
“師父……我不要你死!”
不管多大年紀,不還是師父的徒弟麼?
你要是死了,我就沒師父了!
老道士被她哭得鼻子也跟著發酸,卻不肯在徒弟麵前掉下淚來,揮手道,
“要哭等老子死了再哭,去做飯去,我都一天了!”
顧十一聞言忙起了身,抹著眼淚抽抽咽咽的出去了,留下一旁的泥人站在鋪邊的小桌上看著老道士,二人四目相對,泥人輕聲道,
“師父,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您才變成這樣的?”
老道士聽了咧嘴一笑,
“你的心思倒是比那丫頭細些……”
泥人兒一聽當時就跪下了,
“師父……我……”
老道士擺手,
“小聲些,彆讓那丫頭聽見了……”
頓了頓道,
“那鏡子是仙人的東西,哪裡是輕易就能被凡人收入體內的,便是有些法力也不行,是我用了元神為引,用大半道法封了它的神通,才勉強被十一收納了……十一借了它的法力,便破開了我的封印……”
見泥人一臉的悲戚懊悔,又咧嘴笑道,
“這事兒倒也不全怪你們,近兩年我的道法越發衰弱,寶鏡的力量越發增強,原本這最後一月,我都沒把握還能封印住它,十一這麼一下子,不過是提前激發了它的力量……”
李燕兒聽了不覺寬慰反倒越發愧疚起來,
“可若不是硬行破了封印,您也不會傷了元神!”
老道士聽了嘿嘿一笑,
“你還懂得這些,看來這些年來,十一教了你不少!”
泥人跪在桌麵上垂頭,默默無語,若不是如今是泥塑的身子早流下淚來了,老道士揮手嗬嗬一笑,
“生死有命,老道士我這三十年的謀劃成了一場空,這也是命中注定之事,我都能想得明白,你不必心懷內疚……”
頓了頓道,
“你若是真覺著對不住我,便好好在這世上活下去,你與十一這緣份也算得是一段奇緣,如今你即已在這一界了,便要好好活下去才是……也不枉她對你的一片真心!”
又問她,
“你如今打算是如何?”
李燕兒就低聲把自己前頭跟十一商量的話說了一遍,老道士點頭,
“能借屍還魂那是最好的……”
想了想道,
“你可精通算術?”
李燕兒愣了愣道,
“我讀書的時候數學還算不錯!”
老道士不知她口中所說的“數學”是甚麼,不過也聽出她的意思是通算術的,當下點了點頭,艱難的起身,顫顫巍巍的爬去供桌下頭,顧十一在外頭見了忙跑進來,
“師父,你要找甚麼,我來!”
老道士點頭,
“你把我那包袱裡的古錢找出來……”
顧十一依言從供案下頭摸出三枚古錢來,卻是不肯給老道士,
“師父,你現在這樣兒還能卜卦麼,還是讓我來吧!”
老道士歎氣,
“你的心眼兒就沒長在這上麵……”
讓她打架鬥法捉鬼倒還是能成,可一說甚麼周天六十四卦,天文星象之類的,這丫頭就雙眼一瞪,白眼一翻,九竅通了八竅,那是一竅不通!
顧十一訕笑著把三個古錢遞了過去,扶著老道士坐回鋪上,
“師父,您要算甚麼?”
老道士沒好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