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說法?”
就聽它又道,
“我在這山裡呆的歲月太久了,早煩了,你帶我到外頭看看世俗是甚麼樣兒……反正現在你師父死了,我想……你也不會在這山裡呆了……不如帶了我出去……這樣……我給你師父騰了位,我也能出去了,一方兩便大家歡喜!”
“這……”
顧十一有些猶豫,沒有說話,鬆樹精有點急了,又接著道,
“你若是不帶我走,便是砍了我也沒有用,我的根係深達十丈,你敢將他埋在這裡,我就敢把他從地下頭拱出來,讓他死了都不得安寧,以後暴屍荒野,死了都是無家的孤魂!”
這麼狠!
顧十一想起這鬆樹精說是活了千年,可真正開智不過就是這兩年的光景,說起來還是寶寶,這種毛頭小子最是不講道理,惹急了甚麼都敢乾的!
再說了,風水寶地呀!
這地兒能讓鬆樹成精,老道士埋進來,一定住得舒服,他在世時一輩子沒享多少福,死了之後怎得也要讓他享享福!
想了想有些為難道,
“你這麼大個兒,我怎麼帶?”
總不能讓她扛根木頭出山吧?
鬆樹精聞言大喜,忙應道,
“這個好辦,你尋個東西把我的身子剖開,我自會出來的……待我出來之後,你把你師父往我這裡頭一放……倒是省了棺材……”
這就是樹棺了!
這倒是正正好又省錢又環保,千年成精的鬆樹做棺,就是世俗的皇帝都沒這待遇!
顧十一回去尋了一把斧頭劈開了這兩人都抱不住的大鬆樹,果然從裡頭竄出來一道綠光,繞著顧十一轉轉,顧十一用一個破瓦罐裝了些泥,綠光就往那罐裡一鑽,化成了一顆小小的樹苗,鬆樹精扭了扭身子道,
“這麼小的地方呆著有些擠,我也不為難你,知道這山上沒好東西,等下山了你給我弄個大點兒的地兒……”
顧十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
“知道了!”
於是顧十一又花了一日的時間,把鬆樹裡頭掏出一個剛好可容身的空兒來,又去山下買了壽衣,親手給老道士穿上,再把老道士給封進了樹棺之中,顧十一一麵哭一麵用釘子把外頭給釘死了,將自家師父永遠的封在了黑暗的樹身之中。
做完這些,顧十一回到觀中隻覺整個人都被抽乾了一般,進到殿中坐在自己的床上,呆愣愣看著角落處那空無一人的床鋪,半晌才一臉疲憊的倒下去,就這麼睡了過去。
她一睡下去,就剩下桌上的泥人同破瓦罐裡的那棵綠油油的小樹苗,大眼瞪小眼,
“喂,我見過你,顧十一前頭帶你來過……”
小樹苗想了想道,
“我聽她叫你做燕兒?”
泥人兒點頭應道,
“我叫李燕兒,你……你怎麼稱呼?”
前頭顧十一帶著李燕兒去山頂上,鬆樹精擺著架子,不屑同她這外來人打交道,顧十一叫了半天,它都沒有搭理,李燕兒也沒跟它搭上話,現在還真不知道怎麼稱呼這位,說年紀吧,這位活了有千年了,可十一說了,草木獸蟲成精,算年齡都是以開智之日算的,所以這麼算的話,它又隻有兩歲左右。
小樹苗果然愣了愣,應道,
“我沒名字……”
繼而又語氣凶凶的道,
“我有沒有名字沒關係,你隻需要知曉,以後除了顧十一,我就是最大的便成了!”
“呃……”
李燕兒有些發愣,
“對!我比你大,你以後都要聽我的,不許跟我爭地盤,不許跟我搶陽光,不許跟我爭水,聽到沒有?”
樹精很是自然的爭起了地盤。
破瓦罐裡的樹苗一通亂扭頭頂那幾片葉子搖得風起,頗有泥人不答應就跳出來抽它的架勢,李燕兒有些好笑,心裡暗想,
“果然跟十一說的一樣……”
十一同她說了,這樹木實則跟人也是一樣的,同生長在一片土地上,也是要爭奪的,爭水爭地爭陽光,老鬆樹能在那山頂上經受風吹日曬,一樹獨得天地靈氣化成了精靈,可不是甚麼電視上演的和藹可親的鬆樹爺爺!
“你看那山上光禿禿的一棵草都不長,便知曉它不是好東西了!”
這是顧十一的原話,李燕兒自覺自己是人,當然不會跟一棵樹計較,於是點頭道,
“好,我不跟你爭……”
反正這陽光、水甚麼的,她是用不著的!
鬆樹精見她如此識趣立時滿意了,想了想問她,
“你的名字是誰取的?”
李燕兒應道,
“父母取的……”
鬆樹精有些苦惱了,
“我沒有父母……誰給我取名字?”
它連自己的來處都說不明白,李燕兒想了想說道,
“你是樹木成精,受天地靈氣孕育,就是天生地養的,自己取名字也可以的!”
鬆樹精大喜,想了半天問李燕兒,
“你說……我叫大王怎麼樣?”
李燕兒愣了愣,
“這……名字……”
這要是山裡老虎獅子成精,取個名兒叫大王倒是挺合適的,一棵鬆樹叫大王,是不是……有點怪呀!
“怎麼……你覺得不好,還是覺得我不配做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