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療程的方子是固定的,難的隻是記住不同的時間搭配不同手法炮製的靈藥,以不同的咒術激發藥性,注入浴池內。
說起來好像很複雜,但任何人隻要熟能生巧,都可以做到。
“你看著他,沒事彆喊我。除非忽然厥過去了,怎麼都叫不醒,一般出現任何反應都沒事。包括吐血,包括忽冷忽熱,包括一切。”
“哦對了,之後兩天也都由記你做,不用等我。我有事不在。”
藥老看著溫泅雪做了一遍,讚許點頭,又嚴肅著臉重複了一遍容易出錯的地方,之後,就乾脆做甩手掌櫃走人了。
不僅如此,還直接宣告接下來兩天都不出現。
對此,被治療的蘇枕月沒有反應。
溫泅雪自然也不會有。
……
浴池是特製的,以一種特彆的礦石打造而成。
蘇枕月坐在浴池裡,裡麵並沒有水,所有的藥材在經過處理後,配合咒術釋放藥靈,這些藥靈呈現為透明、淡綠的水霧,縈繞浴池之中。
如夢似幻,恍如仙境。
蘇枕月閉著眼睛,打坐冥想,讓神魂吸收藥性。
他本就生得溫雅清雋,不笑的時候,矜冷莊重的氣質便更明顯了。
如同仙人。
溫泅雪在岸上,倚樹垂眸看書。
大家都知道蘇枕月每日下午都要藥浴,藥廬這裡沒有過來,遠處零星一點人聲,顯得這片天地尤為安靜。
風吹過的聲音都細細可聞。
溫泅雪身旁的是一棵玉蘭樹。
這幾日彆處的玉蘭花都謝了,這棵不知道是不是藥廬浴池這邊的靈氣尤為濃鬱,居然還開著花。
但也稀疏不多,倒是葉子格外蔥蘢。
零星的玉蘭花在午後的春光之下,開得星白燦然。
蘇枕月睜開眼,靜靜地看著。
樹下的人穿著天水碧色的衣服,墨發被玉簪挽起,眉眼神情靜謐寧靜。
像一尊玉人。
並不知道,縱使周圍沒有靈氣繚繞,他在彆人眼裡,也是仙人。
…
一整個下午,他們都沒有說話。
溫泅雪偶爾抬眼看一眼浴池裡的蘇枕月,確定他是否無恙。
有時候遇到蘇枕月睜開眼睛。
目光相觸,又分開。
微風輕撫,那零星的幾朵玉蘭花也瓣瓣飄零。
落在蘇枕月的浴池裡。
落在在溫泅雪的腳下。
草地上鋪著玉蘭花的花瓣,那樣皎白無瑕的顏色,落地不久就露出淺褐色的傷痕來,尚未枯萎就已經被侵染。
是月光一樣隻能開在高高的枝頭的花。
……
……
跟蘇枕月稍微接觸幾次,很難對他沒有好感。
這個人總是帶笑,說話機敏風趣,極為注重分寸和禮節。
無論是施針還是泡藥浴,都要露出上身,察覺到溫泅雪斂眸頓了頓後,他第一時間就披上了浴袍。
之後,縱使被藥師嗤笑是窮講究,他也隻是彎著眼睛笑了笑,並不在意藥老的挖苦諷刺,也沒有解釋過一次。
每一次,溫泅雪或是旁人,為他做了什麼,他都會微笑道謝。
並不特彆客氣,也並非隨口一說,禮貌而真誠。
隻是接觸一兩天,溫泅雪就有些理解,為什麼前世淩訣天會喜歡蘇枕月了。
理解,為什麼前世淩訣天身邊所有的朋友都希望蘇枕月和淩訣天在一起。
蘇枕月的確有著,讓人難以討厭的人格魅力。
他甚至,記話不多。
溫泅雪本以為,像他這樣人緣好的人,長袖善舞,會很喜歡說話。
但是他一個人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卻是自己和自己下棋。
一下就是半天。
下學了,溫泅雪離開藥堂,和來接他的君罔極一起回家的時候,蘇枕月都在下棋。
藥廬的弟子離開前跟他打招呼,他溫雅含笑回禮,之後便安靜繼續棋局。
斜陽照在他玉蘭一樣的白衣上,影子拉長,那道身影讓人想到……孤獨。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孤獨的,又好像隻是習慣如此。
溫泅雪想起,蘇枕月在這裡治病,淩訣天為什麼不來看他、陪著他?
前世,明明是那樣喜歡的人。
…
蘇枕月抬頭,望著溫泅雪遠去的背影,寬大的衣袖隨手一揮,將棋盤收起。
手中合攏的玉扇點唇,他忽然笑了一下,狐狸一樣的眼眸微彎,慧黠又神秘。
“既然來了,怎麼不現身?是在躲誰呢?總不會是……躲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