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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域不能支撐太久,畢竟,還是在蘇枕月的眼皮下。
溫泅雪收斂了一下,撐著手臂,看墊在他身下的君罔極,小聲問他。
溫泅雪:“是你先找到的那個人嗎?”
君罔極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淺灰色的眼眸淡漠,安靜望著溫泅雪的眼睛:“嗯。”
溫泅雪眉眼靜謐溫柔:“你怎麼想到,他會幫我們?”
畢竟,蘇枕月在任何人看來,都是淩訣天的摯友、道侶。
在他講述月光花的故事之前,連溫泅雪都對此深信不疑。
君罔極沙啞聲音低輕,平靜:“你教過我,要知道他們心裡想要什麼,害怕什麼。”
在雲麓鎮的時候,麵對雲州城司徒父子三人的爭鬥,溫泅雪這樣教過,當時的君罔極並沒有聽懂學會。
但在與溫泅雪分開的這一個月,他把溫泅雪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翻來覆去牢記於心,在征戰魔域的這段時間裡,他開始初步學習除了殺以外的方式了。
溫泅雪並不知道這些,他清泉一樣的眼眸裡滿是清澈的好奇:“怎麼知道的?”
君罔極輕聲,語氣毫無波瀾,是君罔極獨有的礁石一樣的沉寂從容:“是蘇問夏。蘇問夏死了,深淵之門打開,他的魂魄也吸入了。狀態很奇怪,他告訴我很多事。很多人死了比活著時候聰明,能看到更多事情。”
如果是蘇問夏的話,就不奇怪了。
蘇問夏的魂魄或許是跟著蘇枕月或其他人,回去過蘇家,看到、聽到了什麼。
或許他終於明白了蘇枕月埋藏心底的恨,明白蘇家光風霽月下的黑暗和墮落。
蘇問夏那樣喜歡蘇枕月,想到讓君罔極聯合蘇枕月合作,也就順理成章。
可是,蘇問夏也未必是可信的。
溫泅雪眸光輕動:“你為什麼相信他?他說得話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他說:“有些人是主動說謊,有些人是被人欺騙,於是把謊言當成了真的。因此,聰明人和笨蛋都有可能會騙人。”
即便蘇枕月已經如此坦誠,對溫泅雪說了他許多的秘密,或許全世界隻有溫泅雪一人知曉的秘密。
但,溫泅雪對蘇枕月的話也不會全信。
對蘇枕月這樣的人而言,坦露自己的秘密和脆弱本身,本就是一種手段。
有些事情,溫泅雪沒有點明,但他心裡很清楚。
蘇枕月說,蘇家處心積慮要將神明道侶的身份握在手中,不惜獻祭蘇問夏的命,獻祭蘇枕月的一生。
可蘇枕月自己,不也要殺淩訣天,奪淩訣天的神格嗎?
溫泅雪記得,這個世界一直有劫滅的預言壓在修真界眾生的頭頂。
蘇枕月難道沒有想過,淩訣天如果死了,如果被剝奪了神明的身份,到時候誰來救世嗎?
剝奪下的神格,又要給誰?
下一個人,就一定符合神明的資格嗎?
記而不是另一個淩訣天?
前世,蘇枕月明明以身為盾,不惜碎魂也要為淩訣天擋下君罔極的必殺一擊。
這一世重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蘇枕月不惜聯合君罔極殺淩訣天?
就隻是因為當初蘇枕月一心求死,淩訣天擅自救他,更改了他的命運嗎?
蘇枕月雖然複雜,卻不是那種會鑽牛角尖的人。
他此前雖然對淩訣天有恨意,但那種恨意很微妙,也很微弱,並不帶著這樣斬截的殺伐。
可見,蘇枕月的話,也不儘不實。
蘇枕月一定隱瞞了很重要的信息,是這個信息,讓他決定必須殺淩訣天。
溫泅雪隻擔心,這個信息裡,是否也包含對君罔極的。
君罔極隻是靜靜望著溫泅雪的眼睛:“可以見到你,所以,我想相信看看。”
溫泅雪眸光微怔:“笨蛋,傻瓜,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
蘇枕月就在不遠處看著,溫泅雪不能把話說太清楚,但他希望君罔極能明白。
提高警惕。
要去神墓山,可神墓山前世是君罔極的埋骨之地,也是溫泅雪的。
君罔極抿唇:“不會。除你之外。”
溫泅雪垂眸低下頭,額頭輕抵他的。
“可是,我有時候也會騙你的。你看,連我也會騙你,所以更不能完全相信彆人,知道嗎?”
在額頭相抵的陰影裡,黑暗也變得溫暖、溫柔。
君罔極輕聲:“你沒有騙我,你保護我,救我。我相信的,就不是騙。”
溫泅雪抬頭,清淺地笑了一下,親親他。
親他的額頭,眉心,鼻梁。
他看著君罔極的眼睛,眼神溫柔得像春天最明媚的一縷光:“我好喜歡君罔極。這是真的。”
遠處的蘇枕月,聲音傳來:“時間快到了,靈域無法再支撐了。”
溫泅雪蹙眉,望著君罔極:“你有什麼話對我說嗎?”
君罔極摸著他的頭發,安撫:“我會成為魔神,來接你。很快。”
溫泅雪站起來,拉著他的手。
在君罔極起身的時候,雙手捧著他的臉,用力親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