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世他也是這樣的。
不同的是,前世的他有身份,有停留的地方。
有陪著他的青梅竹馬的溫泅雪。
有許許多多愛他的人,不管他想不想要。
現在,都沒有了。】
……
溫泅雪睜開眼睛,靜靜看著窗外。
那隻鳥重新撲棱著翅膀飛走。
君天宸說得沒有錯,他的確不是一般的鬼。
他的身上有真龍氣運,皇帝金身。
隻能驅,不能降。
溫泅雪又閉上了眼睛。
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
……
“感覺怎麼樣?看到了什麼?”
一個年輕的道長,端正跪坐著。
頭戴青蓮冠,身穿青色的道袍。
長眉入鬢,鳳眼矜傲,麵如冠玉。
正是長春觀的觀主,名震洛陽城的沈著道長。
在沈著對麵,坐著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少年麵容清秀絕倫,眉眼之間不染俗塵,他緩緩睜開眼睛,一雙眼眸靈氣逼人,一身雲錦雪衣,暗織祥雲仙草,望之恍若仙人。
正是九皇子,君霽澤。
“很模糊,整個世界都是紅的,看到我像是一隻鳥。”九皇子看向垂眸飲茶的沈著,“這是什麼?”
沈著放下茶盞,對九皇子行道門之禮:“恭喜殿下,殿下果然聰慧,第一次試開天眼,竟然就已經窺見天機。即便在玄門之中也是絕無僅有的資質。殿下慧根不淺,確有仙緣。”
九皇子神色微凜:“窺見天機?那片紅光代表什麼?未來大燕國會陷入紛亂?”
沈著瞥了九皇子一眼:“並非如此。殿下對玄門知識還了解不夠,有些東西須得徐徐漸進,待殿下的天眼開至九重,不用貧道解釋,殿下就會明白自己看見的是什麼。”
九皇子若有所思。
沈著道:“譬如孩童識字讀書,一開始不必懂得意思,隻曉背誦記得,假以時日,自然就會明白一篇文章的意思。”
九皇子望著他:“先生的天眼開至幾重?”
沈著搖頭:“天眼難開,即今為止,貧道所知能將天眼開至三重以上的,不過一隻手之數。其中並不包括貧道。貧道資質愚鈍,未有殿下萬一,修煉至此,全憑一個勉字。”
九皇子微微一頓。
沈著此人素來倨傲自負,他若是一味誇讚自己,君霽澤還會抱著懷疑的想法,但,他乾脆承認自己並無這個本事,君霽澤反倒有些信了。
“戌時將至,今日便到此為止。”沈著站起來。
九皇子:“送先生。”
戌時之前,九皇子就得閉門謝客,修閉口禪。
自從九歲那年,褚至真在宗學對諸皇子相麵,對君霽澤批命,告誡他十六歲前入夜不可與人語,之後,容妃的母家李家、姻親關係的楊家,九皇子黨一眾人都秉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謹慎態度,一直遵循至今。
但,一味隻是規避顯然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在褚至真名聲大噪,宣帝幾次信重後,九皇子派係的人也提議,蓄養一些玄門道士。
待褚至真離開洛陽,沈著高調發展長春觀,九皇子也不免接觸了這位大名鼎鼎,據說比褚至真更有本事的人。
沈著走後。
九皇子的伴讀,李澄睿走了進來。
他一言不發,在紙上寫字:此人如何?
九皇子亦提筆:深不可測。
李澄睿:殿下可是要學他的本事?
九皇子:再等等。
李澄睿:等什麼?
九皇子:等他有求於我。
沈著是刻意來接近的九皇子,九皇子卻還不知道沈著想要借助他得到什麼。
故此,不必著急。
他們並不知道,
就在他們筆墨傳書交談的時候,在他們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黑色袞服,描著血勾勒的符篆咒紋。
推開的百葉門外,楓葉陣陣凋零,落日餘暉灑下,天地晦明。
君天宸看了一眼對麵的九皇子,前世,他的敵人。
皇子之間的仇怨很簡單,無非為了相同的一把椅子。
但,比起剛愎自負的大皇子、狡詐陰詭的五皇子、心狠手辣的六皇子,君天宸最厭惡的,是這個表麵看上去最風光霽月,一副無欲無求仙人之貌的九皇子。
君天宸漠然移開視線。
眼神深邃幽寂,望著那張寫滿字的紙。
——天眼?
——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