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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泅雪並不總能遇到那個鬼修。
但每次經過這段路口,他的心情都很雀躍。
尤其是知道,那堵牆後種著那個人的樹後。
每一天,每次經過這個路口,溫泅雪都會停留一會兒。
遇不到那個鬼修,就將手貼在牆上,和那棵樹訴說心情。
“今天不開心,仙都學堂裡最差的人修為都在元嬰,教導他們的是整個玉京仙都最厲害的老師。可我什麼也不會。”
就像讓一個不識字的人,去和太學裡的學士們一同學習高深的內容。
讓一個凡人去飛上天宮。
中間沒有路,沒有基礎,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
自從不戴麵具後,不知道為什麼欺負嘲笑他的人少了很多,就算有也會有人站出來打圓場。
但是他們說的話是……
“……和他計較做什麼,他隻是一個凡人。”
做錯事的人是對方,為什麼卻是和他“計較”?
“……你對凡人有什麼要求,他能態度端正就好得很了。”
溫泅雪不喜歡這樣的話。
和那些“善意”的理解比起來,龍淵反而不那麼討厭。
最起碼,龍淵的嫌棄、排斥、嘲弄一視同仁,是把他當作和那些人一樣的程度來要求的。
溫泅雪額頭輕輕抵著牆,問那棵樹:“怎麼樣才能變強?”
起風了,積雨雲很快帶來大雨。
玉京仙都的人是不用打傘的,因為大家可以瞬移回家,或者用法術屏蔽雨水,再不濟,儲物袋裡也可以拿出傘狀的法器。
但溫泅雪是個凡人,即便有儲物袋也打不開,何況他什麼也沒有。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害我找你半天!”少年傲慢不耐煩的聲音,透著一絲傲嬌,不願承認的關心。
溫泅雪回頭望去。
龍淵大步走來,舉著一把傘,走到溫泅雪身邊。
在他身後,是分彆拿著一把傘的墨青梧和雲邪。
溫泅雪望著對方,等待他們說清來意。
龍淵將傘塞到溫泅雪手中,彆開頭不看他,理所當然地說:“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走。”
說完龍淵便不耐煩地轉身走開。
溫泅雪頓了一下,才意識到他的意思,跟上他的腳步。
四個人走出了那段路口。
龍淵大步往前,沒有絲毫配合的意思,很快走出溫泅雪撐著的傘外。
於是,雨水便落在了龍淵身上。
龍淵摸了一下額頭,一副不敢置信地樣子,回頭皺眉望向溫泅雪,委屈又憤怒:“你為什麼不跟上來,害我被淋到了!”
雲邪在一旁忍不住笑著搖頭。
龍淵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壞脾氣又任性,我行我素,難得做一次好事,也帶著大爺脾氣。
溫泅雪手中的傘維持著往前伸出的姿態,如果龍淵但凡稍微慢一點,那傘也是撐在他頭上的。
而溫泅雪自己身在傘外,被雨水淋濕大半。
但龍淵看不見,隻顧著委屈憤怒。
溫泅雪不做一句辯解,隻是笑了一下。是清甜又冷冽的笑容。
隻眼神幽靜又疏離。
他鬆開手,風將傘吹向龍淵。
“喂,你乾什麼?”龍淵完全不在意那把價值連城的法器,理都不理,隻驚愕溫泅雪的態度。
溫泅雪沒有理會,從他們身邊走過,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他又不是龍淵的小廝。
為什麼要追著他,亦步亦趨?就為了蹭這點遮風擋雨?
其他時候,其他地方都可以忍耐,但這條路上不可以。
萬一被那個人看到呢?
看到他這樣卑微怯懦。
龍淵難以置信,不可思議,委屈死了:“我好心好意接他回家……”
雲邪在一旁仰頭大笑,笑岔了氣,笑彎了腰。
墨青梧不作聲,隻是靜靜望著溫泅雪走遠。
……
回去的路上,溫泅雪意外沒有淋到多少雨。
風把雨吹得七零八落,每每從他身上避開,他走過的地方,都沒有多少雨水。
第二天,溫泅雪再次路過那裡。
遠遠看到一道淡淡的身影矗立在那裡。
溫泅雪快步跑過去。
“昨天下了雨,你的樹有長高一點嗎?”
那個人在溫泅雪跑過來前,便抬眼安靜望向他,就像是在等他一樣。
“嗯。”那個人伸出手,“給你。”
是一片嫩綠的樹葉。
溫泅雪接過,舉起葉子看去,纖細的脈絡在葉片上排布開。
“真好看。”
在他注視的時候,發現葉子的脈絡裡逸散出一些靈力,飄向他眉心的識海。
一些修真入門基礎知識便進入他的意識裡。
君罔極輕聲說:“這棵樹懂很多東西,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它,每學會一片葉子裡的東西,你就會變強一點。”
溫泅雪望著他乖乖點頭:“嗯。”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為什麼雨水落不到自己身上?為什麼對著那棵樹說的苦惱,這個人會知道?
是不是,即便看不到的時候,這個人也在守護著自己?
這個人真的是鬼修嗎?還是,他就是這堵牆後的那棵樹?
溫泅雪:“我會努力的。”
他望著對方,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隻得,像是向日葵期待陽光那樣望著。
那個人伸出手,俯身彎腰,摸了摸他的頭,淺灰色澄淨的眼眸注視著他,輕聲:“你會變強的,像你期待的那樣強,不用著急。在那之前,要好好長大。”
溫泅雪望著他:“我長大的時候,那棵樹的花就開了嗎?”
君罔極:“嗯。”
溫泅雪的睫毛輕垂,輕輕地幅度很小地在他的掌心蹭了一下。
然後,跑開了。
君罔極站在那裡,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
……
見麵,相遇的時候不多。
除了一開始,很長時間是一旬一次,有時候,會更久一些。
溫泅雪是一個警惕心很高,很難接近內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