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月在地上叩首,緊張鄭重地說:“我是月宗之人,我絕不可能真的效忠日宗的宗主,當初天衡以祭祀的身份招攬了我為他做事,我一步錯步步錯,我願意將功贖罪,隻求陰主給我一個活命的機會!如果陰主不願寬恕,隻殺我一人,求陰主看在我說的這些情報的份上放過我的家人。”
行淵側首望著他,悠然地說:“彆擔心,我不殺你,還會委你重任。
”
末月臉色刷地蒼白:“如果天衡知道我背叛了他,不會放過我和我的家人的。”
行淵抬眉:“怕什麼,如果他覺得你背叛了你的家人現在就該死了,但至今還沒有人動手,說明他也不確定,隻要你想出一份說辭來讓他相信你騙過了我,除非他本人在你麵前,否則應當並不肯定你背叛了他。”
末月咬牙,點頭:“天衡至今都未能出現,讓屬下接近三公子身邊,很可能說明他現在麻煩纏身,無法親至。屬下願意為陰主一試!”
行淵拍拍手。
退出去的令瑛眨眼睛出現在他麵前。
“陰主。”
行淵:“給他準備一身乾淨衣服,仔細療傷,阿雪那裡的護衛還少一個,就讓他過去吧。”
令瑛不解,但她毫不猶豫答應了。
末月叩首謝恩,低下頭的眼睛裡卻緩緩沉下,露出屬於天衡的神情。
行淵比他想的還難對付,不過,這一局暫且是他贏了。
行淵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對他跪地祈求的階下囚,不是什麼替身,就是天衡本人。
行淵看向跪地的末月:“如果天衡的人找來了,你從牢裡出來這事怎麼解釋你自己去想,我不會幫你。他一旦有任何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
行淵頓了頓:“三公子那裡,你可以照舊。”
末月露出不解。
行淵微笑冷冷地說:“你可以遵照天衡的意思,多餘的話,不需要我來解釋了吧。”
末月:“……是!”
——不對勁,行淵到底想做什麼?他的意思是,末月可以以天衡的名義接觸溫泅雪嗎?
——行淵不信任溫泅雪,還是不信任末月?
——難道溫泅雪失憶這件事另有隱情?
……
天衡來到溫泅雪的雪齋時候,那五個行淵派去的護衛都在院外。
“幾位大哥怎麼站在門外?陰主不是派我們來保護三公子的嗎?”
末月和天衡都是同樣溫文爾雅類型的,極具親和力,隻要想就能讓大部分人放下戒備。
賈易歎口氣,有些壓不住的怨氣和酸意:“三公子有人保護呢,哪裡看得上咱們?”
天衡露出半真半假的意外,驚訝又了然:“難不成是那一日三公子親自選定的那個人?”
賈易也認出了末月,這下著實是一驚,嘴上還說道:“可不是他嗎?那個君罔極的,仗著生得一副小白臉的樣子,得了三公子的親眼,這段時間三公子隻讓他近身,同吃同住的,哪像什麼護衛,我看是找……”
他說到這裡,自知失言,戛然而止。
然後看著天衡裝模作樣歎氣:“說起來,論外貌還是氣度老兄你可比那個人強多了,我們看得真真的,那一日三公子分明是向你走去的,怎麼就叫他給截胡了。”
天衡故意露出一絲苦笑:“我那一日也作此想,自作多情,還以為三公子在對我說話,這不心態失衡差點衝撞了主子,被好一頓責罰。”
那日的陣仗大家都看到了,現在末月毫發無傷出現在這裡,有心人肯定會揣度他怎麼被放出來的。
賈易笑道:“那你運氣不錯了,還能再被派到三公子這裡來。”
天衡微笑:“我有幾位親戚,運氣好能在主子那裡說得上話,碰巧主人心情不錯,便小懲大誡放過了。隻是……”
他露出心疼的表情,搖頭歎息:“算了,不說也罷。”
賈易等人卻明白了,這個叫末月的人原來有
後台,定是使了銀子,原本冷眼旁觀賈易和他說話沒有搭理的其他人,頓時神情緩和,有心想和他交好。
天衡雖然生來貴胄,對於底下人的人心浮動卻再清楚不過,他永遠知道怎麼以最簡單最快的方式讓彆人信任他依賴他。
“……我們都是些糙人,人情世故不大懂,以後還望兄弟多多提點。”
天衡謙遜斯文地說:“大哥說的是,以後我們六個人的榮辱都牽係在三公子身上,誰犯了錯其他人都得跟著受罰,自然是要互相幫忙互相提攜的。”
幾句話間,六個人儼然便以天衡為首了。
天衡擺出的親和的神情微變,帶出幾分理所當然的自傲,他踏前一步:“那個叫君罔極的人雖然也是咱們一道的,但邊地來的人,誰也不清楚家世來曆,萬一被日宗的人冒用身份對三公子不利,那可就糟了。”
他說著,已經率先踏入院中。
賈易遲疑:“可是三公子說沒有他的令不準我們進去。”
說話間,天衡已經走進了數米遠,其他人略一猶豫也跟著踏進去。
賈易頓時一愣,隱約意識到自己再也指揮不動這些人了。
在這之前,他才是隱隱的隊長。
但天衡目不斜視大步走進去的氣勢,叫他心下微怵,隻覺得對方和方才言笑晏晏的謙遜又不一樣了,有一種他在彆處見過的貴人的氣勢。
那是一種可以無所顧忌犯錯,不在意後果的底氣。
作為底層爬上來他斷然沒有的,他若是做錯一個選擇,可就是跌入萬丈深淵。
賈易那點被奪了權的怒意頓時煙消雲散,他沉默地跟在了後麵。
天衡自然不會太在乎賈易這樣的小人物,他微微沉著臉走進去,在靠近溫泅雪所在的內院時候,略微一頓,整理了一下神情,緩步向裡走去。
“護衛隊末月,奉陰主之命,有事稟告三公子。”
這種事一般應該在內院外,讓侍女進去通報。
但天衡對溫泅雪的性格知之甚稔,他確信溫泅雪不懂這些繁文縟節,直接一麵親自通傳一麵徑直走到了內院。
他太久沒有看到溫泅雪了,這點時間也等不及不想等。
天衡望見溫泅雪的那一瞬,腳下忽然停頓,眼眸睜大瞳孔卻驟斂。
內院的草地上,溫泅雪躺在草地上,枕著旁邊人的腿上,像是睡著了。
溫泅雪枕著的那個人,就是那個叫君罔極的青年,對方伸出手擋著月宗標誌性的人造月亮,阻止陰靈的光照在溫泅雪的臉上。
天衡失神。
溫泅雪有多麼討厭光,討厭在彆人麵前睡著,討厭和人接觸,沒有人比相伴溫泅雪五年的天衡更了解。
溫泅雪極其沒有安全感,他嚴重失眠,隻有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在藥物的輔助下睡著,而即便是那種時候,他也蜷縮著身體不安著。
溫泅雪怎麼可能會在室外睡著?怎麼可能會枕在彆人的腿上?怎麼會放心地舒展著身體,露出自己的喉嚨和腹部?
怎麼會,熟睡到自己出聲也沒能叫醒他?
溫泅雪怎麼可以,這麼信任這個叫君罔極的人?
自己在牢裡的這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天衡溫雅的麵容浮現抑製不住的陰翳。
為什麼他五年都沒能做到的事,這個人三天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