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和國王(上)
太陽西斜了。
陽光金燦燦的,看到光是一縷一縷的傾斜而來。
好像伸手就可以抓住。
這時候直視著太陽,他也不感到刺痛。
風把樹葉吹得響動,樹上的秋千沒有人坐。
大概是午睡做了不錯的夢,他睡懵了,出門,走在路上,身體醒著靈魂也還是懶洋洋的不清醒。
但不能再睡下去了。
因為要去接一個人回家。
睡糊塗了不清醒的腦子想了想,什麼也沒想起來。
他沒能想起自己的名字,也沒能想起那個人的名字。
還忘記了該去哪裡接人。
不過,他記得對方的職業。
是一個國王。
是,男朋友。
“這邊。”
露天的茶座有人看到他,笑著對他招手。
他遲疑地看著對方。
桌子在草地上。
店也開在草地上。
長木桌坐了一排人。
率先打招呼的人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們正散漫懶洋洋地地說著話,因為對方的舉動抬眼向他看來,於是也都接二連三抬手對他招了招。
“這裡。”
熟稔極其自然的態度,是對著熟悉常見的人的,而且就像是他們約好了要見麵。
他看著那些人,依稀覺得那些人的確熟悉。
——他們是我認識的人,是朋友。
沒睡醒朦朦朧朧的腦子這樣想著。
他順著那些人招手走過去,坐在長木桌兩頭的位置。
這樣可以看到所有人。
那些人有男有女,繼續著他們之前的聊天。
是些瑣碎生活的吐槽。
坐他旁邊的人一麵分神聽著那個朋友的話,一麵問他:“喝點什麼?我們都點了。”
他看向一旁的店家。
這家店是一個樹屋。
好像掏空了一棵很大的樹做出來的,而樹還是活的。
窗口的位置生著枝葉,枝繁葉茂,開花的藤蔓爬滿了牆,枝丫斜著長出去。
窗口很大很寬,作為料理台擺放著許多飲料的原材料。
一塊木牌子掛在上麵,粉筆寫著很大的咖啡,還畫了可愛的圖。
店家正在一邊擦杯子一邊聚精會神豎起耳朵聽那位朋友的吐槽。
“看著沒睡醒的樣子,要不也來杯咖啡?”旁邊的人帶著淡淡的關切。
他點了點頭:“好吧。”
店家聽到了,放下手上的杯子開始製造飲品。
路邊四麵陸陸續續有人走來,看上去都是下班的社畜。
三三兩兩的客人來了。
旁邊的草地上一隻嫩綠的藤蔓長了出來。
很快抽芽抽枝,枝條變粗變長,長成一張長木桌的樣子。
旁邊的小枝丫抽條,藤蔓長成了一隻隻綠色的小老虎。
當客人走過來的時候,木桌子和老虎一樣的椅子都長好了。
那些人自然地落座,和身邊的友人同事放鬆閒聊起來,與他們這一桌一般無二。
“你在看什麼?”旁邊友人們的話題告一段落了,分神注意到了心不在焉的他。
沒等他回答。
另一個友人聽到旁邊人的話,善意地笑著調侃:“你忘了,他今天說好了要帶男朋友來給我們認識,自然是看人來了沒有。”
對方狡黠地對他眨眨眼。
大家輕笑起來:“對呀對呀。”
有人搖頭說道:“明明是你們聽到了非要來湊熱鬨。”
“我隻打算自己偷偷跟來看一眼,是你們擅自跟來的,才導致人這麼多。”
“這種事自然要人多才熱鬨……”
這個氣質沉穩的友人微笑看向他:“如果你擔心他不自在,我們可以假裝路人。”
“哈哈哈……對對對。”
大家善意地起哄著。
“我們保證不搗亂不打擾你們約會,就看一眼……”
他雖然什麼都想不起來,和他們一起卻覺得自在,熟悉。
“沒關係,我本來也打算找個時間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的。”
見他答應了,大家頓時安心了。
“對了,你男朋友是做什麼的?”
他說:“是國王。”
大家哦了一聲,恍然又惋惜。
“怪不得這麼晚都沒來,我心裡都給他偷偷扣了十分,就說約會怎麼能遲到讓你等?”
“但是國王的話那就沒辦法了。”說話的人眼神露出:狗都不當國王,他太可憐了。
“本來還想讓他請客,宰他一頓的,算了還是我們請他吧。”
連隔壁桌的路人們聞言也搖頭。
“大家都朝九晚五,心情不好還可以請假,隻有國王最慘了全年無休,能七點下班都算好的了。”
“而且,國王每月才六千塊……好窮!”
旁邊的店家搖搖頭:“才六千塊,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開店一個月都一萬二。”
“畢竟要服國王役,每個人十八歲成年了至少得輪值當一個月國王。在輪值之前要先上各種培訓課,要不斷考試達到標準。”
另一個自然接過話頭:“完了好不容易上任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全年無休,沒有下班時間,不包吃不包住,沒有五險一金沒有福利津貼,工資還是全國最低標準,又不準搞副業。狗都不當國王。”
“是啊,你男朋友為什麼這麼想不開?他有權利癮嗎?”
他無奈地說:“就是因為你們都不肯服國王役,他才不得不……”
大家頓時明白了。
“啊這麼一說我知道你男朋友是誰了。”
“我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