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罔極不再說什麼,隻是嗯了一聲。
吃完早飯,按照往常溫泅雪會炮製藥材,給鎮裡不方便走動的病人上門去複診。
君罔極通常陪他一起去。
但最近秋收,君罔極要去幫鎮民下田去收割稻子和麥穗。
於是都是溫泅雪獨自去診療。
君罔極洗碗洗手,將溫泅雪送到路口,目送他進入第一家人家,然後轉身朝鎮外的田野去。
溫泅雪一麵照常去給病人複診,一麵卻捏了一個分神蒲公英,遠遠地飄蕩在風中,跟著君罔極遠去。
不是一朵蒲公英,那樣目標太大了,是蒲公英吹散後那一小根絨。
果然,即便是敏銳的大貓也並未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實際上君罔極今日看著有些心事。
因為心不在焉,忘記了控製自己的速度和普通人一樣,他一上午就乾完了原本一天的活。
鎮民們完全沒覺得驚愕畏懼,反而喜洋洋的高興壞了。
他們並未因為君罔極能乾,就要他幫更多的人,反而讓他去休息。
在君罔極離去的背後,大家笑著小聲說話。
“……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神勇過,那是為了趕時間和我媳婦去趕廟會。”
“……那君小哥肯定是想和溫大夫逛廟會了。”
“……噓,年輕人臉皮薄。”
君罔極似乎沒有聽到,但遠遠墜在他身後的蒲公英聽到了。
廟會是晚上,君罔極的確約了他,但時間是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現在還早呢。
君罔極走入小樹林,張開手一個溫泅雪眼熟的木匣子出現在他手中。
小樹林裡一群小孩正拿著木棍樹枝在那裡瞎比劃轉圈,差點左腳把自己的右腳絆倒,卻一個個神情認真。
看到君罔極走來,大家都紛紛停下,乖巧地站成一排。
溫泅雪看見,小勇、小勇的妹妹娟娟、小武……赫然在裡麵。
整個鎮上的小朋友都在這裡了。
怪不得他複診的時候,發現往日那些跑腿的小孩子都不見了蹤跡。
他一心二用,看到另一邊阿五的娘也拿著一個小樹枝比劃,沉著一張俏臉,正等著人回來了好狠狠抽屁股。
君罔極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喜歡穿黑衣,皮膚卻蒼白,十二分俊美的臉上眼下還帶一道紅痕,原本那張臉就生得叫人心生敬畏,淺灰色的眼眸和眼裡驚心的寂靜淡漠,讓他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讓人一眼便害怕疏遠的存在。
即便是這個小鎮,大家也不是完全不當一回事的,在君罔極麵前說話的聲音總會更禮貌些。
但是,小鎮上的小孩子們卻對君罔極極其感興趣。
溫泅雪一直都知道這點,卻不知道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偷偷拜了君罔極做學生。
君罔極的匣子打開,裡麵的木劍露出來。
小朋友們頓時哇了一聲,瞪圓了稚嫩的眼眸,毫不掩飾他們的驚歎讚賞和喜歡。
君罔極淡淡的:“挑一把。”
小朋友們毫不矜持,立刻湧過來人手一把。
溫泅雪發現,木匣子裡還有多出的劍,大概是為了防止有人的劍壞了可以替換。
雖然生著最淡漠冷寂的臉,但君罔極一旦細心起來,就會比任何人都溫柔。
溫泅雪比誰都知道。
君罔極也拿了一柄木劍,一招一式對這些小朋友們示範著。
等他們照做後,他一個一個認真看過去,糾正他們的小錯誤。
溫泅雪靜靜地一眨不眨望著他認真的身影。
看他眉眼清銳又沉定,是最危險最可靠的,教授幼崽本領的大貓。
看到小朋友們一雙雙清亮的眼眸望著君罔極,滿是憧憬喜歡尊敬,就好像那就是他們想要成為的樣子,是他們知道的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溫泅雪總是擔心這是他喜歡的生活,卻不是君罔極喜歡的,擔心君罔極過得不夠開心。
怕那隻貓貓花因為喜歡他,而不快樂,他卻不知道。
現在也還是擔心著在意著,未來也還是會。
愛一個人就會這樣,時時刻刻將他的喜憂放在心上。
但這一刻,溫泅雪可以暫時不擔心。
蒲公英慢慢退出了小樹林,不去打擾專注學習的他們。
君罔極的木劍挑起小朋友的劍尖,調整到正確的角度,退開來,讓他們繼續下一招。
他靠在樹上,微微蹙了長眉。
他還在想,他一整天都在想,溫泅雪早上說的話。
溫泅雪說,是一個病人他的伴侶不適應這座小鎮的生活,他想換個地方,但不知道選哪裡。
可是,溫泅雪所有的病人他都知道,並沒有這樣一個人。
溫泅雪說的有一個病人……指的是自己嗎?
所以,的確是溫泅雪對這個小鎮感到無聊了,想要換一個地方生活。
君罔極在想,溫泅雪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怎麼喜歡這樣的生活,隻是他以為溫泅雪喜歡,因為是他的安排,所以溫泅雪為了他而喜歡了。
他不想溫泅雪為了自己勉強委屈,溫泅雪應該做喜歡做的事,過溫泅雪想過的生活。
那些備選方案他都撕掉了,他要重新觀察一下溫泅雪的喜好,重新挑選定居的地方。
送溫泅雪出門的時候,他將一縷神魂附著在一隻雀鳥身上跟著溫泅雪。
今天溫泅雪診病的時候,跟往日自己陪他去的時候比起來,話少了三句。
想到,可能連當大夫也不是溫泅雪最喜歡做的事,是為了他才喜歡的。
君罔極,不開心。
那隻貓貓花的心,輕輕揪了一下,是沒成熟的野草莓,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