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
鄒氏便留意到了瑛瑛迅速黯淡下去的神色,忍不住朝周景然遞了個眼刀過去。
反正她已與周景然和離,往後也不必再謹小慎微地充當賢婦,該說什麼就說什麼。
這個狼心狗肺的人也不會惦念她什麼好,她也無需給他好臉色。
“薛世子可與你不是一路人,他才不會用自己的婚事去行什麼狗屁大義,你可不配與他混為一談。”
成婚至今,鄒氏不曾用如此潑辣的語調責罵過周景然,這一聲脫口而出的罵語將周景然罵暈在了原地,許久不曾回過神來。
這時的鄒氏已攙扶著瑛
瑛往刺史府的內院走去,隻留給周景然一個決然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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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公主在刺史府裡住了三四日,並把身邊所有的死士都派出去搜尋薛懷的蹤影。
死士們儘職儘責,終是在第五日的清晨帶來了好消息。
他們在清竹縣臨水的一個村落旁找到了一個肖似薛懷的病重之人。
據村民們所說,這人是一個多月前從上流的湖水裡漂到了村婦們漿洗衣衫的橋口。
因他當時滿身是傷,村民也不敢貿然挪動他,隻得將村裡的赤腳大夫請了過來。
那大夫瞧見薛懷的傷勢之後,便斷言他活不過三日,還是不要浪費他的膏藥了才是。
隻是村落裡的村民們都是淳樸之人,無法眼睜睜地瞧著薛懷斷了氣,便還是將他抬去了赤腳大夫的家中,逼著大夫給他治病。
也許是上蒼眷顧,又或許是薛懷命不該絕,這草藥敷在傷口之上,幾劑黑黝黝的苦藥灌了下去,薛懷的脈象果真穩當了下來。
柔嘉公主聽聞薛懷還活著的消息後當即喜極而泣,當下便要趕赴清竹縣。
瑛瑛也在鄒氏與周景然的陪同下一共跟了上去。
王啟安最先知曉柔嘉公主駕到一事,此等天潢貴胄擺駕江南已是讓人驚訝不已,更何況她還如此在意薛懷的安慰。
王啟安從下屬的嘴裡知曉了從前柔嘉公主險些便要嫁給薛懷為妻的消息,並得知公主此番趕赴江南也是為了薛懷的安危。
他心中頓覺懊悔不已,當即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好在柔嘉公主沒有心思去與王啟安周旋,她幾乎是第一時間趕去了薛懷所在的村落。
公主的鑾駕停在荒山野嶺的村落之中,金石冷器堆砌出來的富貴與樸素低凡的村莊極不相稱。
柔嘉公主甚至不必直白地亮明自己的身份,那些膽小如鼠的村民們便能從她非富即貴的裝束裡瞧出她的身份。
薛懷被安置在赤腳大夫的家中,身下躺著一張露出木屑來的粗蠻床凳,身上蓋著的被子也粗陋不堪。
本是芝蘭玉樹一般的高雅人物,卻在江南受了這樣一場磋磨,險些連命都保不下來。
柔嘉公主眼含熱淚,幾乎難以克製自己癱軟這一池春水的心腹。
她不在乎這茅草屋裡醃臢簡陋的處境,隻是靜靜地坐在薛懷的床榻邊,將他清俊的容顏悄悄納進心間。
若不是被瑛瑛橫插了一腳,如今薛懷的正妻該是她才對。
尚主之後的薛懷身份地位不似從前,這樣危險的差事又怎麼會輪到他的頭上來?
柔嘉公主肅冷著麵容,隻有望向薛懷的一雙美眸裡瑩潤著含情脈脈的柔意。
她想,經曆了這一場生死之劫後,她算是明白了什麼世俗目光、什麼道理經義都抵不過心愛之人常伴左右的幸福。
在瑛瑛沒有使了手段嫁給薛懷之前,薛懷與柔嘉公主的婚事已然板上釘釘,京城諸人都誇讚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柔嘉公主也這般認為,且她與薛懷每回獨處時,薛懷待她都是一副彬彬有禮,溫雅的挑不出來錯的模樣。
所以,她總是以為,薛懷是喜歡她的。
隻是迫於世俗名聲,迫於長輩的壓力,才會將心機叵測的瑛瑛娶回家。
他心裡有她。
柔嘉公主如此想著,凝望著薛懷的目光裡便染上了幾分惘然般的甜蜜。
瞧見薛懷一側壓在枕頭上的散亂發絲,柔嘉公主便伸手替他撫平了幾綹墨發,嘴邊還呢喃著說道:“這一回你險些丟了命,本宮是萬萬不願再與你錯過了。”
她甚至想好了當薛懷與瑛瑛和離之後,她該出麵給瑛瑛多少銀子當做遣散費。
誰曾想昏迷不醒的薛懷卻在此時動了動薄唇,並嚶嚀出了些許聲響。
聲響十分微弱,偏偏又能準確無誤地飄入柔嘉公主的耳畔。
是薛懷在喚:“瑛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