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的舉措透著些怪異。
瑛瑛理好鬆柏院內的事務後,便趕去了書房,先盤問了詩書和五經一通:“今日可有人來拜訪世子爺?”
詩書瞥了一眼緊緊閉闔的書房屋門,壓低了聲音對瑛瑛說:“回夫人的話,並沒有人來拜訪世子爺。自從去了一回榮禧堂後,世子爺便總是這樣悶悶不樂的,我們也不敢進去伺候。”
如今繁瑣的公務已不能擾動薛懷的心弦,那麼還能讓他如此煩心的便也隻有瑛瑛一人,思及此,瑛瑛便心腸一軟。
“好了,你們先下去歇息吧,這兒有我呢。”瑛瑛遣退了詩書和五經,自個兒走進了書房內。
薛懷的書房從不對瑛瑛設防,她悄然地推開閉闔的屋門,將明媚的春色帶進昏天暗地的書房之中。
彼時薛懷正坐在翹頭案後微怔出神,聽見瑛瑛的聲響後,才驅散了心中的陰霾,朝著她笑道:“是該用晚膳了嗎?”
瑛瑛含笑著湊近他眼前,不等他變換臉色,便輕輕捏了一把他的臉頰,揶揄道:“夫君整日裡板著臉,可會變老的。”
她周身的芳香無孔不入,頃刻間便把薛懷緊緊包裹住。
在她的揶揄聲中,薛懷也將心頭的煩悶拋之腦後,隻傾身上前一把攬住了瑛瑛,完完整整地體悟著與心上人緊貼相擁的暖意。
瑛瑛的身量要比薛懷矮上一個頭,兩人相擁時卻隻有薛懷低頭的時候。
她倚靠在薛懷的肩頭,回想起自己與薛懷從初遇到如今密不可分的境地,似乎總是由薛懷來低頭。
低下身段將她這個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娶進門,低頭答應帶她遠赴江南,低頭原諒她的自私。
若是拋開情愛一說,薛懷也是遠勝其餘京城紈絝的真君子,即便是他落入狼狽的境地,他也從不曾埋怨旁人。正是因他如此光明磊落,才會如此容易心軟。
瑛瑛知曉,薛懷是因李氏冤枉她一事而悶悶不樂,或許是心疼著她,或許是聯想到了那日他們之間的爭吵。
總之,薛懷如今心間必定懷揣著不少的愧怍,這些愧怍對瑛瑛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縱然她想明白了這一點,卻還是出聲撫慰薛懷:“夫君不要為了我難過,瑛瑛其實一點都不覺得委屈。父親和母親都待我極好,夫君也把我捧在心上寵愛,瑛瑛真的很高興。”
這番話出自肺腑,並無半點虛言。
薛懷卻是久久無言,壓下心間溝壑萬千、驚濤駭浪,再多的熱切也隻化成了一句:“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無論是李氏冤她,還是薛懷傷人至深的懷疑,都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他的承諾價值千金,瑛瑛的心也隨之熱切了起來,她收緊了自己箍在薛懷勁腰上的皓腕,依戀又饜足地對他說:“夫君,能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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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懷如今在翰林院裡當差時不再像從前那般拚命,周景然回江南前夕與他月下對酌了一番,
並婉言安慰他:“世人皆醉我獨醒,歐陽公的箴言當真是振聾發聵。”
好在還有周景然能明白薛懷心裡的苦楚,兩人就此分彆,約定好了明年開春的時候再相聚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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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周景然之後,薛懷向上司討要了十日的假期,帶著瑛瑛去了京郊的西山,泡了瑛瑛心心念念的溫泉。
這溫泉是成國公的私產,成國公與薛敬川關係匪淺,便大手筆地將溫泉旁的宅院也送予薛懷去小住一段時日。
薛敬川謝過老友的好意,執意要奉上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成國公卻板著臉道:“你是把我當破落戶了不成?難道我們兩家之間還要講究這種虛禮?”
“並非是瞧不起成兄,隻是怎麼好意思白占了你的莊子?”薛敬川好聲好氣地解釋道。
成國公卻執意不收,隻在側笑道:“薛弟可知曉外頭的人如何稱呼我這間莊子?”
薛敬川也來了興致:“如何稱呼?”
“送子莊。不信你等著瞧,一月之後你家兒媳肚子裡一定有動靜,我這莊子可靈驗著呢。”成國公放聲大笑道。
薛敬川也盼著薛懷與瑛瑛早日誕育子嗣,聞言也拱手作禮道:“若當真如此,我可要好生謝謝成兄。”
薛懷與瑛瑛卻不知曉這些官司,他們二人趕赴京郊,一路上瑛瑛難掩心間的喜悅,幾次三番地拉著薛懷觀賞沿途的爛漫景色。
一個時辰的路途轉眼如煙,馬車臨到莊子門前時,瑛瑛滿心振奮,還拉著小桃與芳華喋喋不休地議論著清澈的景色。
小桃知曉瑛瑛從前在閨中時甚少跟著寧氏去外間遊玩,心裡漫起些傷意,隻笑道:“夫人高興,奴婢就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