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一更) 獻俘大典與宏願(2 / 2)

而後是陸續走出的持筐士卒,將他們所攜帶的武器都先收繳到了一邊,以防這出典禮之中出現不測。

又是一道鼓聲傳來。

蘇定方駐足抬手,後方的親兵齊齊頓步。

在他們的前方,終於變成了那代表宮城門戶的則天門。

這是天子迎接他們的地方,也是天家旗幟最為密集之處。

就位的其餘官員和宗室子弟,以及最為重要的帝後,均在那門樓之上,甚至在這個距離下已經能被城下之人瞧見身影。

破陣樂再一次響了起來。

而這一次伴隨破陣樂的,還有則天門前徐徐推動的戰車。

他們與一步步走向門樓的將士與俘虜幾乎並排而行,形成了一種前軍列隊的陣仗。

則天門上,武媚娘眼見這樣的一幕,當即出聲提醒道:“陛下,到您的場合了。”

方才的祭酒獻肉不過是開場,現在才是李治迎接功臣的時候。

李治應了一聲。

此刻這位天子的視線還是有些模糊。

雖已比早前的目眩神暈好了太多,但若讓他朝著下方看去,依然隻能看到一片晃動的旗幡和兵刃反射出的利光。

好在這並不影響到他從周遭的反饋之聲裡聽出,皇後並未辜負他的期望,將這場慶典辦得足夠有聲有色。

他一手接過了遞過來的酒爵,仿佛也接回了這主持大局的權力。

在他的耳中,將士登樓之聲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又一方勢力被平定的證明,也讓他愈發確信,自己所經曆的疾病也隻是短暫的波瀾而已。

可此刻的皇後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在將酒爵遞交到李治手中的那一刻,武媚娘同樣在朝著城樓之下看去。

跟隨蘇定方穿過長街抵達此地的將士絕不可能儘數登上樓來,在下方與她劃定的禁軍隊伍一並,形成了視線之中最為鋒芒畢露的方陣。

在那貫穿於三道大門之間的天街之上,百官齊齊恭身而賀的行禮場麵,則定格在了那一片鋒芒之上。

旗幟翻動,五色招展。

她清楚地知道這其中還有不少人對她今日能夠主持大局而覺不滿。

但再有多少不滿,他們也必須在此時作為這出慶典的一部分。

比起並州的閱兵儀式,比起接見那些舊日鄉鄰,今日的這一出,也更讓她明白,當權力被執掌在手的那一刻,到底能夠看見何種風光。

她忽然更覺慶幸,當陛下發病之前她已坐在了皇後的位置上,這才讓她得以更進一步地攥住更高的權柄。

而既然給了她這樣的一出機會,她也絕不會讓其從她的手中溜走。

她低聲說道:“陛下,我扶您上前。”

蘇定方還有幾步就能踏上城樓,連帶著的還有三位百濟俘虜代表。

誰都知道,這出迎接儀式越是恢弘大氣,李治就越不能表現出任何的不妥。

所以他需要皇後托舉住他的這一隻手,讓他穩穩當當地出現在來人的麵前,朝著對方徐徐舉起那作為歸來獎賞的酒爵。

展現在外的,便是一番天子皇後伉儷情深的景象,讓李治不得不將此刻的威嚴與名望分攤到皇後的身上。

然而此刻會有人留意到這一點不妥嗎?

李清月在距離幾十步的位置,看著眼前的這幅畫麵。

覺得恐怕更多的人看到的,是隨後的光輝場麵。

天子宣告,為蘇定方再加食邑,加授尚輦奉禦,賜天下大酺三日。

天子宣告,百濟分為五部,在百濟國土之上設立熊津、馬韓、東明、金連、德安五個都督府,下轄三十七州,二百五十個縣。任命扶餘義慈的兒子扶餘隆為熊津都督府的長官。

還是天子宣告,既已攻滅百濟,將其領土納入己方的管轄之下,覆滅高麗之戰也將提上日程了。

……

而後便是:

“再奏樂——”

當破陣樂第三次響起的時候,將士、百官甚至是更遠之處的洛陽百姓,都發出了不絕於耳的歡呼之聲。

至於這場勝利的果實到底有多少能被這些洛陽百姓所感受到,那應當並不那麼重要。

一場對外征討的勝利,意味著大唐依然強盛。

對於不希望重歸亂世的百姓來說,這就已經夠了。

但在這等盛大的歡慶場麵中,李清月一麵為阿娘邁出的這一步而覺欣喜,又因她所站的位置,看到了另外一個殘忍的事實。

這位接連數年西征東討的邢國公,今年已有六十多歲了。

顯慶二年他與西突厥的作戰,因彼時還是程知節為其中的主將,讓他數次在曳咥河流域不得不以少數兵馬打出牽製效果。

顯慶二年與顯慶三年之交,阿史那賀魯兵敗逃亡,蘇定方領兵自雙河一路追到了碎葉水(哈薩克)。

千裡奔襲之間何止是對敵勞苦,還因收繳了西突厥人畜四十萬之眾,需要費心慰問百姓、恢複生產、劃定部落界限。

而這一些事情,甚至是在他將阿史那賀魯押解回到長安之前就需要完成的。

顯慶四年蘇定方與吐蕃將領和鐵勒叛將的交手,均是蔥嶺之上以少勝多的戰役,放在高原環境之下的高強度作戰對人身體的摧殘不小。或許不會在一兩年間顯現出來,卻也是在縮短一員大將的服役壽命。

然而他甚至沒能得到休息的時間,就已轉道百濟,加入了這場覆滅百濟之戰。

彆看隻是從西北到東北,可這其中又沒有什麼高速路連通,光是趕路,就足以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

所以一點也不奇怪,當這位老將軍登上城樓,自李治手中接過那杯慶功酒,也接過那封敕封官職的詔書之時,除卻那巋然不動的凜然身姿之外——

當這冬日長風自則天門上穿過的那一刻,他鬢角的白發也顯得尤其的鮮明。

偏偏李清月還隱約記得,這位當世戰功最為輝煌的將領之一,在隨後的東西戰場上都還需要承擔起尤為重要的責任。

以至於在往後數年他幾乎沒有停歇下來的機會,而後……

而後病故在了西域。

在李清月的視線之中,他那沒被壓在戰甲頭盔之下的白發在日光中映照得有些透明。

萬千歡騰聲中,那好像依然是“白發將軍亦壯哉”,大唐的慷慨激昂底色在他身上更是展現得淋漓儘致,但也不能不令有心之人浮想聯翩。

對未來的聯想。

站在她身邊的李素筠聽到了一聲很輕的低語:“我也想……”

“你說什麼?”

李清月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答道:“我說,我也想像他一樣獻俘則天。”

是則天門還是則天,在此時並無所謂。

這也並不是一句毫無根據的豪言壯語。

比起當年薛仁貴遠征之時,眼前的場景讓她更為清晰地意識到了,她也該當從中圖謀進取了。

不是什麼“高麗戰場離她太遠”無法插足,而是——

她也想成為這敬獻俘虜之人,在這其中分得一席之地!

而且,彆忘了,她該選自己的封地在何處了。

否則當年那出公主宮殿的獎賞,外帶上後來在洛陽宮中為她單獨分出的居所,和邙山之下的“炸藥研發基地”,合計起來也隻能讓她活到十歲出頭而已。

如今梁州已在唐璿的掌控之下,可以在漢中這片土地上施展抱負,不必再顧及在那梁州疆土之上還有一個毫無作為的梁王,她是不需要將自己的封地選在梁州的。

想到行將拉開的高麗戰事序幕,李清月覺得,自己可能有一個更好的選擇。

她也想驗證一番,係統的另一種可能!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得做完三件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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