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52(一更)(2 / 2)

“你說,今日阿菟生辰是個好時候,除了我讓工匠給她打造的一套木製兵器和演武室外,要不要讓她提前領到自己的食邑實封,往後還能每月領取到定額的銀錢?”

李治原本覺得太早將其交給女兒,容易鬨出點事端來,現在看阿菟行事妥帖,又覺得可以提前給她了。

但武媚娘想了想,還是回道:“凡事過猶不及,不如等到阿菟五周歲的時候吧。陛下想想,今日對她如此獎賞,到了年底對弘兒和賢兒總得一視同仁,又要以何物來賞呢?”

這麼說的話還真有點犯愁。若說成是逢五周歲的獎勵,確實要合適一些。

“便如媚娘所說吧,明年也可以不必在洛陽慶生,直接帶著阿菟往她的食邑走一趟。到時候我還真想看看,她在自己的封地上能折騰出些什麼東西。”

“……陛下,注意點形象。”

武媚娘這句提醒一出,李治這才收起了那試圖看好戲的戲謔神情。

“咳,我去看看他們在玩什麼。”

他絕不承認,近日因為東都洛陽之事造成的精神緊張,在這等家庭和樂的場麵中總算舒緩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隨後徹底扳倒長孫無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要如何讓自己在這出對峙中搶先一步占據輿論高地,他還需要好好斟酌,“配合”許敬宗等人的行動。

但現在,就讓他先當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吧……

更讓李治感到欣慰的是,在這封《建東都詔》下達後不久,就好像是為了響應他這個兩都並行的大動作,一條條好消息相繼傳來。

一條是西域方向。

大唐征討阿史那賀魯的戰爭原本就已經走到了尾聲。蘇定方之前判斷出的窮寇可追是正確的。

程知節被革職查辦之後,對陣西突厥戰事的主導權落到了蘇定方的手中,也恰恰為阿史那賀魯送上了致命一擊。

不過在這期間還發生了另外一件插曲。

西突厥戰事前期,李唐能在西域站穩腳跟,對阿史那賀魯造成打擊,是借助了真珠葉護和賀魯之間的矛盾,按說真珠葉護是應該站在李唐這邊的。

可當戰事走到尾聲的時候,真珠葉護卻覺得,他在唐人麾下所能得到的富貴,又哪裡比得上他自成一方勢力所能享有的。

恒篤城中唐軍對胡人的殺戮也讓他意識到,或許上頭的那位天子對於胡人將領沒什麼偏見,不然也不會派出這些作戰之人,但在大唐內部的固有認知中,他們依然是一群野蠻人。

既然如此,他還不如一口吞下阿史那賀魯的殘部,雄踞於邊地,不必再聽從朝廷的號令。

恰好,程知節被貶讓唐軍內部稍有不同的聲音,再有,自合作作戰到如今,他始終配合的舉動,應該也讓唐軍將領對他沒有任何一點戒備。這就是他最好的時機!

所以就在蘇定方統兵逐獵阿史那賀魯殘部於雙河的時候,真珠葉護忽然不聽詔令,自後方殺出,試圖從中漁翁得利。

可他又怎麼知道,蘇定方行軍確有迅如雷霆之勢,卻也不乏細心,在留意到真珠葉護所率部眾舉止有異後,他毫不猶豫地分出了流沙安撫大使阿史那彌射的這一路,隨時監督他的異動。①

阿史那彌射自貞觀十三年與其兄長一並投靠唐朝後屢有加封,對此事上自然上心,果斷殺入陣中斬殺了真珠葉護。

與此同時,蘇定方率軍斬斷了阿史那賀魯的退路,絲毫沒受到後方動亂的影響,反而一步步將賀魯逼迫到了蘇咄城中。

三日攻城戰後,阿史那賀魯被蘇定方生擒,以此為標誌,這長達數年的平亂戰爭終於徹底落下了帷幕。

勝利的奏表送到了洛陽,一時之間朝野上下振奮。

這場戰事的勝利,應當說是自大唐建立以來,在西域方向拿到的最輝煌戰果。

當以阿史那賀魯為首的西突厥汗國覆滅的那一刻,此前對西域做出的種種兵力和物資支持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大食崛起造成的西域小國恐慌,也勢必因大唐平亂西突厥的塵埃落定而有所消減!

隨後的戰事收尾中,也必然能揚大唐國威於外。

對李治來說,這真是一件應當慶祝的大事。

洛陽為東都同樣是他做出的一次新嘗試,而隨之來臨的捷報簡直像是在對此做出慶賀,真是再好不過的吉兆。

更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他本打算儘快啟程回返長安,卻在臨行之前獲知了另外一條消息。

皇後懷有身孕了。

自李賢出生到如今已有了三年時間,李治原本以為,是李賢的出生讓媚娘在身體上有所勞損,這才不再像是先前的三個孩子陸續懷孕生子。反正他們已經有了兩兒一女,足夠讓皇後的位置穩固,倒也不必非要再多強求子嗣。

可這個突然降臨的孩子,又何嘗不是對他而言的驚喜!

當他快步抵達皇後寢宮之時,尚藥局的宮人剛剛收拾完畢看診的物件,告知他皇後的身體並無大礙,腹中胎兒也很健康。不過若是在此時忽然經由路途顛簸前往長安,可能對她的身體有些不利,還是暫時居住在洛陽為好。

“陛下可以先率眾臣回長安去。”武媚娘留意著李治的神情,忽然出聲提醒道,“西域那邊戰事結束,各國使者必定到訪,洛陽畢竟隻是東都,雖是在詔書之中提及萬國朝宗,還是不適合作為款待之地。”

李清月連忙插話,“我不走,我可以在這裡照顧阿娘!”

她賣力地挺了挺胸膛,像是生怕李治覺得她年幼而對她不放心。

李治好笑又有些感動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隨即走到了媚娘的身邊,“我不是在想此事而皺眉。西域使者到訪的時間是能預料得到的,提前擺駕返回長安也就是了。我是在想,這個孩子來得如此湊巧,仿佛順應洛陽為都城而生,我該當給他起個什麼名字。”

給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提早起名,確實是有點早。但就像李弘的名字因道教傳說而來,這個新來的孩子看起來也有些特彆。早早取名,倒也不算有問題。

“我想,不管是男是女,都叫他旭輪吧。洛陽洛陽,取這一個洛水之陽。也正好與阿菟的名字對照了。”

他目光柔和地望著武媚娘的麵容,忽然又道:“其實早在阿菟過生辰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了,隻是之前不便提出,現如今媚娘你有了第四個孩子,又為皇後之尊,將他們自其餘子女之中摘出單獨排序可好?”

“就像我在那日所說的,阿菟實有長女風範。”

“……”

李清月顧不上去聽李治因武媚娘有孕而歡喜的聲音了。

她已被李旭輪這個名字給驚了一跳。

李旭輪……是唐睿宗李旦的原名!

可李旦原本應該出生在四年之後,而不是在此時,但原本應該在前兩年就出生的唐中宗李顯卻沒有如同原本預料的那樣出生。

這出蝴蝶效應的結果,既讓李清月感到有些迷茫,又無端有些惶恐。

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到底是李顯還是李旦呢。

無論是從名字還是從與洛州的瓜葛上來說,都更像是李旦,但也有可能隻是因為母親要休養身體的緣故,才讓李顯延後出生,就像是……曆史必然有其定數一樣。

可倘若這些孩子的出生要遵循曆史上的規矩,那她的命運,母親的命運還有武周的命運難道都要遵循所謂的常理嗎?

不!

李清月剛有一瞬生出這樣的想法,便立刻自己將其給否決了。

她既已來到了這裡,她就偏不相信什麼命運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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