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54(一更) 我親自去請(2 / 2)

阿史那道真在接到這個指派後都沉默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妹妹給公主做侍從,至多也就是教導教導公主武藝,卻沒想到,還能發展到今日就統領幾十人的地步。

說不定還真能如她在早年間誇口的那樣,在有朝一日得到更大的機會。

隻是他還是不免有一個問題,“陛下真有如此寬心,令小公主以此等年齡出行?”

幾乎是同時,李賢也朝著李清月問道,“為什麼你這個年紀就可以,我就不行?”

李賢的腦袋上已經上過了藥,因為沒有撞破皮,也就沒經過包紮。至多前額還有一片紅,看起來有一點可憐。

但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可憐的不隻是身體上,而是心理上又遭到了一記重創。

為什麼向阿耶請求尋找孫思邈的事情,以實際表現出來的那樣,他才是其中的主人公,最後被允許出門的卻不是他,而是他的姐姐。

這種鬱悶感,讓李賢很有將事情抖露出去的想法。

然而還沒等他說出來,就聽李清月回道:“因為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你看,西域使者即將來到長安,阿耶肯定要帶著阿兄一起去的,現在我也要去京兆尋人,那麼剩下在阿娘身邊的也就隻有你了。”

“我聽說,阿娘需要在懷孕的時候心情舒暢,才能讓懷著的那個弟弟或者妹妹更健康。萬一有了什麼事端,也需要有人在這裡主持大局。”

李清月拍了拍李賢的肩膀,“阿弟,這個任務,舍你其誰啊?”

澄心目睹著這一幕,覺得李賢可能已經被她們這位小公主給徹底誆騙住了。

舍你其誰這種說法,甚至讓李賢將手在後麵的衣擺上偷偷蹭了蹭,以圖將自己此前弄皺了的衣服全給捋平。

他看似不情不願,實則迫不及待地接道:“那……那我就幫你做好這件事算了。”

當李清月將這番表現繪聲繪色地說給武媚娘聽時,饒是李賢並沒有站在她的麵前,武媚娘也完全能夠想象得到,那究竟會是一幅什麼樣的畫麵,不由輕笑了一聲。

“你倒是真在學怎麼做一個姐姐了。就是這手段吧……”

李賢將來不被帶成跟班就不錯了。

好在,阿菟辦事向來穩妥,此番帶著李賢看似是在瞎胡鬨,又何嘗不是在用另一種方法讓陛下覺得,他的子女對他和皇後都有一份孝順之心。

前有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後有李承乾謀反,李治對此事自然要多加留心,也更希望看到,在他清除了周邊掣肘之後,家中的子嗣都能和睦相處。

尤其是親子關係,更應該是一出雙向發展。

李弘有病弱的緣故得到李治的關愛,阿菟會吵會鬨也能辦事,有另外一種方式博取到注意,反倒是李賢,他和李治的相處中總多了一點不夠自然的東西,現在正好借著這一出做出一點改變。

以武媚娘看來,這是很有必要的。

何況,今日鬨出來的這一出,又哪裡隻是在表示孝心和給她找神醫呢?

在阿菟帶著賢兒往陛下麵前去之前,她就已先交代過了。

阿菟還跟她打了個賭,現在正是兌現的時候。

武媚娘又道:“我會先在洛陽將此地的醫者募集起來,以便你尋到孫老先生後讓他能有長期滯留此地的緣由。起碼在需要安心靜養備產之前,這點事對我來說並不難做到。”

李清月喜道:“有阿娘在此地主持,我就放心了。”

長安有太醫署,洛陽也該有一個綜合教導醫術的部門。不過正如她之前和阿娘解釋時候所說的那樣,長安的太醫署是為了給尚藥局提供服務於宮中的人手,也兼任為官員的看診,洛陽這邊卻可以嘗試著有一些突破性的變化。

比如說,將其和民間看診結合在一起。

這便等同於是因皇後懷孕的緣故,小公主出於孝心請來神醫,卻福澤於洛陽百姓,這一出連環下來,勢必能進一步穩固在洛陽的民心。

對於百姓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活著。

而醫療,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個部分。

就算沒能請來孫思邈,將這些醫者統一經由太醫署的官員栽培一二,再放回民間,所能救治的病症也必定會更多。

至於另一麵,她也不必擔心會因為此事而耽誤孫思邈的行程。按照李淳風所說,孫思邈已有打算在這兩年間停下來腳步,重新收拾一番醫書了。

他畢竟年歲漸長,不再能有足夠的體力走遍名山大川,是時候從親自問診發展到完善醫學體係,將平生所得記錄下來了。

李清月琢磨著,她既然知道孫思邈的成就有多重要,也勢必能對他的種種需要都傾力滿足!

當然,這要先等她能見到人。

在努力說服了母親不必為她的出行而擔心後,李清月帶著澄心、卓雲、唐璿還有盧照鄰等人一並跟上了李治回返關中的路途。

正好劉仁軌作為隨行官員也要回關中,路上還能再儘到一下當師父的責任。

劉仁軌反正是已經認識到徒弟有多能折騰了,向她多提醒了幾句注意沿路平安,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當這一行返京的隊伍過了潼關後,天子儀仗朝著長安方向去,李清月則率領著那一隊人往華原去找人。

事實上,要找到孫思邈的家並不難。當抵達此地後,提起孫神醫的名字,村人紛紛為她指明了道路,直到停在了南五台山腳下的一座村屋麵前。

比起後世所稱藥王盛名,這座住所真是寒酸至極。

唯獨能值點錢的,竟是掛在院中的不少風乾肉,似是由村人送來的,再便是那滿院子正在晾曬的藥材。

她讓人上前扣了扣門,便見裡屋推門而出了個未到及冠之年的年輕人,穿著一身褐布短衣行到了門前。

這年輕人眉眼溫和,隱有幾分書卷氣,比起做藥材行當的,倒更像是個純粹的讀書人。

李清月留意著他的手,發覺這也確實更像一雙握筆的手。

在她打量著對方的時候,這年輕人也掃了一圈來人,似乎是有些訝異,這等身份的貴人居然不在長安城中求醫,而是找到了這裡。

想了想他們隻有可能是來找孫思邈的,他一邊推開了院門一邊說道:“家父並不在此。還在四方行醫采藥。”①

家父?李清月愣了愣。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孫思邈應當起碼有八.九十歲的高齡了,為何他的兒子才這麼小的年紀。

可想到自己此行前來不是來追究彆人家事的,她又將這份疑問給壓了下去。

而是如實向著這位自稱名為孫行的年輕人說明了來意和身份。

皇室公主親自駕到,讓孫行驚了好大一跳。要知道往年間也隻有父親去長安覲見的份。

雖然父親無心官場,隻想四方行醫,可他這個兒子卻是要念書,走科舉之路的,在獲知了李清月的身份後,難免表現出了幾分忐忑。

在將人請進屋後,他便回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父親此刻在何處。”

“他寄送回來的信件之中也未曾言明他要在何時回返,隻說他打算在前兩年完成的備急千金要方基礎上,再寫一本千金翼方,取自如虎添翼的意思,以便能作為千金要方的補注。”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所說的話並非胡言,他也不是在應付這位年紀太小的公主,他轉頭就自後頭的櫃中將一封書信取了出來,朝著李清月遞了過來。

“這是家父在半年前寄送回來的家書,不瞞公主,就連送信之人我都沒能看到,就瞧見這封信被放在門口了,足可見他有多不想被人打擾了四方看診的清淨。”

李清月伸手將其接了過來,心中稍覺有些遺憾。

若真如孫行所說的那樣,他在信中也不可能留有太多的信息。

果然,當李清月打開這封信,見其中的文字和孫行方才所說的並無差彆。要從這一段想要修編千金翼方的想法和對家人的問候之中找出他所在的地方,當真有些麻煩。

可忽然之間,孫行瞧見這位小公主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當她重新開始有動作的時候,她將那張信紙朝著自己的麵前又湊了湊。

係統帶來的體質提升,並不隻是四肢的力量,就像她在嬰兒時期就表現出來的那樣,還包括了五感的提升。

除了幾個月大時候提前發育起來的視覺,還有……嗅覺。

所以這應該不是她的錯覺,而是在紙墨的味道之外,她還聞到了信紙上的一股……

硫磺味。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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