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布滿傷痕和繭子，粗糙至極。
程鈺起身，開口道，“啟程回去。”
“好嘞！”
哨兵們的聲音顯然都比平時要高昂。
時玥把頭發藏到帽子裡，裹上一件程鈺遞來的灰色外套，一下子感覺太陽沒有那麼毒辣了。
這衣服的防曬功效還挺好的，穿上還有些涼颼颼的感覺。
隨後時玥被程鈺拎著後領，提溜到車廂最裡麵的角落。
一股臭汗味彌漫在車裡，時玥微微屏息，忍了下來，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
其他人一一上車，小幺搶到離時玥最近的位置，還小聲給她介紹隊伍裡其他人的名字。
選擇來到這個垃圾星的哨兵，大多已經放棄自己的過往和身份，他們用的也隻是一個代號。
除了程鈺。
程鈺的父親是個逃兵，帶著兒子逃到這裡，沒多久卻因為精神暴.動而被殺掉。
年幼的程鈺在中心城吃過不少苦，才一點點爬到現在的位置。
時玥適應車廂裡的氣味後，開口道，“你們是雇傭兵，那能不能接我的任務？”
幾雙眼睛都瞟她一眼。
副駕的程鈺回道，“說說看。”
剛才接受精神疏導時，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還很清晰印在他腦中，她隻是小試牛刀，但是他卻感覺到二十六年來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
所以，他現在不得不承認，她有資格跟他談條件。
時玥說，“你們知道那艘墜.落的戰艦在哪裡嗎？有沒有活口？我想找我其他夥伴。”
“你能給我們什麼？”
“精神疏導。”
“……”
程鈺心知，對方已經拿捏住他，篤定他會答應。
哨兵無法強迫向導給自己做精神疏導，但是可以強行奪取向導素……
當然，如果哨向之間門匹配度不高，向導素也無濟於事。
“消息我會幫你打聽的。”他低聲回道。
時玥：“謝謝。”
她又交代一句，“可能還有其他向導——”
“什麼？”
她一句話，又把車裡的哨兵都給炸了。
最後程鈺麵色古怪地說一句，“藺煥東真夠大膽的，讓你們這些向導上戰場。”
時玥：“也不怪他，誰也沒想到蟲族會忽然轉向襲擊後勤部隊。”
程鈺隻是冷笑。
同時，他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通訊儀，讓手底下其他雇傭兵留意有沒有可疑的人。
他轉頭問時玥，“你叫什麼？”
“印時玥。”
時玥報上名字後，程鈺便發送消息，隨後對她說，“等消息”
——
車開了很久，一直搖搖晃晃，沒吃過什麼苦頭的向導，吐得天昏地暗，最後還睡了過去。
其實車速相較於以往，已經慢了不止一點。
“這麻煩的玩意。”程鈺回頭，目光沉沉盯著角落裡那一團東西，神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開車的禿鷹忍不住問，“老大，精神疏導是什麼感覺？”
程鈺：“就跟打上人工向導素一樣。”
禿鷹：“不應該吧，那還需要向導做什麼？”
後麵代號蟒蛇的哨兵往他頭上拍一下說，“你傻啊，人工向導素又貴又難拿啊！”
小幺舉起手插話，“向導好像很難養，我們養得起嗎？”
他一句話，瞬間門讓車裡的大哥們全都沉默下來。
養不起。
雖然是排名第一的雇傭兵團，但是最近日子難混，他們大部分資金都是用在購買人工向導素……
時玥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大腦皮層像是被什麼蟄一下，她猛地驚醒，危機意識瞬間門飆升。
是蟲族！
外麵很吵，很多人在逃生，周圍全是哨兵暴走的精神力，此外炮轟聲迭起，戰況似乎十分慘烈。
時玥看出去，隻看到守在車門前的程鈺。
他背對著她的方向，似乎察覺她醒來，回頭看了一眼，隨後拉開車門，對她說道，“你好好躲在車裡。”
“發生了什麼事情？”
程鈺也不瞞著她，“天黑後來了不少蟲族，中心城關閉城門，我們在城牆外，不把這些蟲族殺完，門是不會開的。”
必須要讓她知道現在的險境，否則她要是到處亂跑，他可不能保證她還能活命。
他觀察向導的神色，見她並沒有露出害怕的神情，還有些訝異。
他以為，她是被迫上前線的。
現在看來，她卻是已經見過更加血腥和慘烈的場麵，所以才會保持這樣的冷靜。
程鈺的大腦閃過許多奇怪的念頭，動作很快地將車門關上。
時玥從角落裡爬出來，坐到前座。
她抬頭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土黃的城牆，上方籠罩著一層藍色防護罩，隱約還看到駐守的哨兵。
他們明明就擁有強力激光武器，但是卻根本沒有要出手救援的意思。
被關在外麵的人，能不能清除蟲族，裡麵的人根本不在意。
時玥安靜地放出精神力，去追蹤除了程鈺以外的其他四個哨兵。
這些蟲族很有可能是當時追著她那艘戰艦來的，數量很多，算得上是一波小規模的蟲潮。
現場的這些哨兵也真的倒黴，沒趕上在城門關閉前進入，逃也逃不掉，隻能拿起武器作戰。
他們常年跟蟲族打交道，清楚蟲族每一個弱點，但是他們加起來不足二十人，時間門一長，對他們更加不利。
哪怕能順利殺光所有蟲族，最後也隻會陷入精神暴.動。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城門外的空氣越發渾濁和惡臭。
但是奇怪的是，本來應該戰鬥力疲乏的哨兵卻越戰越勇，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哨兵精神體也氣勢不減，各種吼叫聲吸引城牆哨兵的注意。
“怎麼回事？外麵都是些什麼人？”
“我看到程鈺兵團裡的車，他的人好像都很牛，看精神體就知道了，這麼長時間門竟然還能撐得住。”
“果然是s級，就是不一樣。”
“不對啊……好像其他人今天都特彆彪悍？”
“不彪悍怎麼辦，等死？”
“戰場離我們這裡近，最近可能還會有蟲潮，看第一軍隊那邊打到什麼時候吧。”
“藺煥東不是挺牛的？而且還冒出另一個sss級哨兵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來搞我們這邊……”
“他們敢？”
哨兵們一邊閒聊，一邊看戲，依舊是高高掛起的狀態。
操縱毒蠍殺死靠近的蟲族後，程鈺轉頭看向車裡，隔著磨砂般的車窗，什麼也看不到。
但是他知道，那位向導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不久之前，他才接受過她的精神疏導，他很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過載的五感讓他頭疼欲裂，不得不壓製精神力，整個人暴躁不安，但是那一刻，他像是被一隻白皙的手輕撫著，所有的痛苦一並被帶走。
如今的他，精神力洶湧澎湃，好似源源不絕，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程鈺這回不僅是頭皮發麻，是靈魂都在顫動。
哨兵，原來真的需要向導。
向導並非人工向導素就能輕易取代的。
又過去了一個小時，或者是更久。
周圍重新安靜下來，時玥也漸感疲憊。
為了不讓哨兵察覺有向導在對其進行疏導，她很小心地控製力度。
他們這些哨兵似乎都沒有見過向導，那就更加不可能知道剛才發生了些什麼。
——大概隻會覺得是自己在麵臨死亡時迸發出巨大的潛能。
時玥重新縮回角落。
程鈺唰地將車門打開，紫眸沉沉盯著她，喉結滾動數次，才沙啞地開口，“你沒事吧？”
相比於其他哨兵，他對向導的認知要多一些。
向導給哨兵梳理精神力後，同樣會感到疲憊，剛才持續的時間門那麼長，她應該好受不到哪裡去。
冷風從車門灌進來，時玥打了個冷顫，搖頭說，“頭疼，休息一下就好。”
天黑後氣溫好像在下降，一下子變得冷了起來，她連忙裹緊外套。
察覺她的動作後，程鈺彎腰鑽進來，扯出另一件外套，往她身上扔，“披上。”
“謝謝。”
“……”
程鈺從未跟滿嘴“謝謝”人相處過，他看她一眼，便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