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鄉試(六)開始 營養液25000加更……(2 / 2)

“是啊,腥。”秦放鶴擦乾淨手,忽然笑起來。

齊振業猜到他猜到了什麼,可卻不知他究竟猜到了什麼,隻是眨巴著眼等答案。

秦放鶴:“……”

自從孔姿清外出遊學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思念對方。

若使今日孔姿清在,必然不必自己親自解釋。

也由不得齊振業流露出這般清澈的愚蠢,因為少爺的臉就會罵人。

秦放鶴非常用力地歎了口氣,“今年的名單上可以劃掉一個人了。”

主考官的名單每一屆都要更新,根據時政和朝臣升降任免隨時調整,工作量不可謂不大。

但秦放鶴很樂在其中。

齊振業:“……”

不是,發生了什麼呀,怎麼就能劃掉一個人?

中間那些步驟,你是不是得給我解釋一下?

秦放鶴氣極而笑,用腳尖點點地下的水漬,又伸出自己的手指,“水,腥,懂?”

齊振業:“……”

他用力搓了把臉,誠實地搖了搖頭。

他這人吧,沒彆的,就有一個優點,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從來不會弄虛作假。

秦放鶴:“……”

不是,都這麼明顯了你還不明白?

他疲憊地擺了擺手,“上車再說。”

今天城中人數明顯增多,在外行走很不方便,他們是坐車來的。

很快秦放鶴的解釋便伴著車輪碾過地麵的吱呀聲響起:

“今天是考官們到來的第一日,必然要由方知府組織接風宴,而眾人之中,以主考官為尊,勢必要做他愛吃的菜……”

車隊來的第一時間秦放鶴就發現了,其中裝著兩個大木桶的那輛車格外引人注目,它不僅尤其沉重,壓在地上的車轍都比其他車輛要深,而且走近時還能隱約聽到其中活物的撲騰聲。

結合帶著腥味的水滴,顯然裝著活魚,而且個頭不小。

貢院附近無明顯河湖,縱然有,也養不出那麼大的,所以必然是從遠處運來的。

這麼熱的天,偏要費這麼大的勁運送活魚,除了投主考官的好,不做他想。

聽到這兒,齊振業總算明白了,“哦,所以這位主考官愛吃魚。”

秦放鶴搖搖頭,“也未必就愛吃。”

時人有“無魚不成席”的說法,且鄉試又是學子們正式開始鯉躍龍門的第一步,席麵上用魚當主菜很合理。

但你會用貴客討厭的食材做主菜麼?

常年不吃魚的人很難接受淡水魚的土腥氣,主考官也是另一種意義的欽差,方雲笙不可能冒著惹對方不快的風險來成全所謂的風俗,既然敢往上擺,至少能證明一點:主考官絕對能吃魚,起碼不討厭。

他收集到的資料之中,並不包括諸位大人們的飲食偏好,但很多東西完全可以從附加信息中推測出來。

其中有一位大人出身西北,老家遠比齊振業的第二故鄉更加乾旱少雨,幾乎沒有地表以上的水源。那位大人年近三旬才中了進士,之前從未遠離過故鄉,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吃魚的習慣!

說完這一切之後,秦放鶴便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到麵頰一陣刺痛,睜眼一看,竟是齊振業伸手來掐他的臉。

見他睜眼,齊振業才吐了口氣,然後鄭重又誇張地雙手合十,朝他拜了幾拜,“大仙!”

能做到這一步的,已經不算個人了吧?

八月初八,考生正式入場。

根本沒法睡。

子時過半,也就是深夜十二點,第一發號炮就響了,秦放鶴和齊振業再次檢查好行李,坐著馬車往城外貢院趕去。

大祿朝沒有宵禁,這會兒好些街上的夜市還沒收攤呢,燈火通明,一派繁忙景象。路人們雖不敢上前打擾,卻也不妨礙他們瞪大了眼睛看熱鬨。

不宵禁,卻有門禁,無關人員入夜後不得隨意出入,如今便隻考生們在門內排隊。

守衛仔細檢查了秦放鶴和齊振業的身份文書,又登記了四名隨從的戶籍文書,這才給了腰牌放行。

等真正出了城,第三發號炮也過了,是為淩晨一點。

貢院前依舊按照縣來劃分區域,另有直屬府州的,也在一處,有專門的公人拿著清單點名,各縣到齊之後,再以府為單位聚攏,到齊了便去點燈,稱為一“起”。

先到齊的府城便可以排隊接受檢查,準備入場了。

相較之前的三試,鄉試檢查尤為嚴苛,乃是四名衛兵一組,同時搜檢一名考生,從頭到腳無一處放鬆。

若檢查出違禁物品,每一位參與檢查的衛士都可得白銀一兩,故而分外儘責。

包子挨個掰開查餡兒,像之前齊振業帶的那種厚實的麵餅,因處處都有夾帶的嫌疑,衛士們為節省時間,根本就懶得看,直接丟到一旁。

所以齊振業這次也沒敢耍小聰明,跟秦放鶴一樣,帶了小米和細麵過篩,十分順利。

因考生眾多,光檢查入場就要一整天,提前進來的就可以去領取號牌,找到自己的號舍休息了。

初九正式開考,若考生提前答完卷,便可在當天傍晚集齊五十人後離場。未答完的,可在夜間點燭繼續,最遲初十早上就必須交卷,否則直接以落榜處置。

秦放鶴拿到自己的號舍號牌時,日頭都升起來老高,站得腳都酸了。

貢院內部分為東西兩部分,前後兩名考生一東一西交錯開來,秦放鶴是東丙午字號房,齊振業則往西麵去了。

號舍內的陳設倒是與之前的沒什麼分彆,隻不過盛水的罐子大了些,每日還給兩支蠟燭。

角落裡還放著馬桶並草木灰若乾。

秦放鶴仔細檢查了桌椅,確認沒有瘸腿和坑窪之後,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考生們陸續入場,各處都響起細細簌簌的檢查聲,秦放鶴坐在小床板上,緩緩撫摸著粗糙而陳舊的床板,忽然覺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