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會試(二)(2 / 2)

拿了號牌,找到號舍,顧不得許多,先升起火盆烤了一回。

待到身上漸漸回暖,這才細細研究四寶。

官方派發的文具,看似有極大的陷害可能,但實際上,還真沒幾個人敢這麼乾。

沒彆的,若真以此物陷害,豈不就是明晃晃的物證?明晃晃打皇帝的臉麼!

隻要考生發現不對,當場在考場叫嚷出來,從上到下經手此事的官員一個都跑不了。而考生呢?立刻現場換一套,繼續答題,根本不耽擱什麼。

秦放鶴往硯台裡加了點水,試著研磨、書寫,果然順暢。

北方冬日,隻要出太陽,溫度立刻就上來。

待到巳時末,日頭已升得老高,寒意漸退。

隻是號舍幽深,最裡頭太陽曬不到,仍是陰森,秦放鶴便趁著今兒還能自在些,忙將被褥搬到考桌上烘烤,手腳也都伸出去。

午時剛到,便有人來派飯,一葷兩素,還有一個熱湯,確實不錯。

估計比好些家境貧寒的考生日常所用都好呢。

便是秦放鶴在縣學時,也未必舍得日日這麼吃。

初八晚上就在號舍胡亂睡了,半夢半醒間,秦放鶴不由得想起之前齊振業寫的信中,章縣縣學眾人的情況:

過去三年中,高程一改昔日張揚,隻埋頭苦讀,一時竟連最愛的術數都暫時擱置了,果然於去歲鄉試中舉。

雖然名次不高,但到底中了,便是喜事。

唯獨可惜肖清芳,他本就先於高程數年入縣學,同為案首,自然也有些驕傲。奈何連著兩屆不得中,本就有些焦躁,如今眼見比自己小許多的高程奮發向上,進步驚人,雖嘴上不說,難免心裡起火。

心病一起,身子就弱了,鄉試剛開始沒多久,肖清芳就得了熱傷風,不待考完便淚灑當場,恨得差點解下褲腰帶上吊。

他知道自己這次又中不了了。

這倆人一個過去三年玩兒命苦讀,精神緊繃,一朝得中驟然放鬆,出了考場便病倒了。

另一個乃是心病堆積,直接被人從考場抬出來。

此時雙雙纏綿病榻,少不得修養個一年半載,故而都不曾進京。

初九一早,號炮再響,眾考生紛紛起身洗漱。

再世為人,秦放鶴頗注重保養,先不緊不慢燒了熱水,略飲幾口,這才就著洗漱。

若說會試之前的考題多少還涉及單純做學問,那麼會試,幾乎就完全是在選官了,不僅題量大,而且每一道都是從四書五經延伸出來的時政。

第一場便足足有六道題目,三題四書,三題五經,悉為論政,不少於五百字,不多於八百字。

什麼詩詞歌賦,果然在正經科舉麵前都是旁門左道,此時便都棄之不用。

初九開始答卷,當日日落時

分便可第一次放號出場。

答不完的,最遲不得晚於初十傍晚交卷。

也就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快則四個時辰,慢則十六個時辰,考生們不僅要精準地鎖定考題來源和對應的政治事件,還要及時寫完最少三千字,最多不過四千八百字的策論文章。

相較鄉試,難度何止拔高了一星半點。

秦放鶴細細看過,發現都能從過往的朝廷邸報中找到痕跡。

如此看來,第一輪便似海選,淺而廣,一則考察考生對政治的敏感度,一則考察他們的應變能力,畢竟這麼大的題量,但凡腦子轉得不夠快,壓根兒寫不完。

這會兒天還沒亮透呢,硯台裡的墨汁都凝固,書寫乾澀,有礙觀瞻,秦放鶴不急著答卷,先去火盆邊烤暖和了手腳,又背著手在號舍內轉了幾圈,心中便有了腹稿。

如此大的書寫量,先寫草稿再往答題紙上抄是萬萬來不及的,而卷子上又不許過分塗抹修改,對答題速度慢的考生無疑是噩耗。

今天有些陰天,直到午時前後,白慘慘的日頭才不情不願從雲彩後麵出來,秦放鶴的腹稿也打得差不多,這才坐到書桌前,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列了個框架,又對比考卷長度重新分段、構建……

會試題量大,考生們寫得累,考官看得也累,所以多少字為一段落看著最舒服?起承轉合如何接洽最流暢?都可能在潛意識中影響考官觀感。

他動筆算晚的,可架不住胸有成竹,便是下筆如有神,不多時,兩道題就寫完了。

午飯來時,秦放鶴的第三題都寫了大半,正在勁頭上,也不抬頭,端的一氣嗬成。

有經驗的考官能從落筆和行文看出考生狀態,下筆時他在做什麼想什麼,可曾猶豫遲疑,都看得出。

而考生答題也要憑一股勁兒,有時靈光一閃,或許就能在不經意間寫出生平得意之作。

會試太過緊要,所有考生都很慎重,初九傍晚日落時,貢院門內也隻稀稀拉拉聚集了一十來人,其中便有秦放鶴。

世人逢考狀態不一,有臨陣怯考型的,有臨場發揮型的,又有一如既往型的。

秦放鶴便是壓力越大越來勁。

這回他自覺狀態不錯,竟很輕鬆,趕在日落前便將六道題都寫完了,看過一回,果然是勢頭到了,竟無可改,索性\交卷。

行不行的,就這麼著了!

到了會試這一步,多有揚名者,秦放鶴乃是本朝年紀最小的舉人,後又拜入董門,大小也算圈內名人了,故而他一出現,四周就有些躁動。

秦放鶴大大方方衝眾人行禮,也不多說話,大門一開,便率先出去了。

“出來了出來了!”

秦山等人正在人堆兒裡候著呢,聽見門口有動靜,都如大鵝一般努力伸長脖頸去看,想瞧瞧是哪個狂生這麼早……

哦,我家的啊,那沒問題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