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就這麼辦吧,”鴻臚寺卿沉聲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再寫一道遞給內閣,我親自去。”
若果然戳中陛下心思,便是一乾衙門中的頭籌,也能露個臉。即便不行……大不了重寫嘛!又不是沒被打回來過。
次日,禮部。
“大人!”有中層官員跑來找柳文韜,“下官得到消息,鴻臚寺那邊的批紅過了。”
“過了?!”柳文韜急忙問道,“那咱們的呢?”
剛才回來時他可聽說了,兵部額外請求擴建水師
、添置火炮的詳文可是批了!足足八十萬兩!
對方就苦哈哈掏出來,“駁回。”
不等柳文韜發話,他便主動說道:“下官已經叫人去打聽了,說是鴻臚寺那邊主動削了兩萬兩。”
減了?還足足兩萬?!
柳文韜張了張嘴,心思飛動。
兩萬,對尋常百姓而言可能是個天文數字,但放在一國接待時,也就是一朵小小水花。
可問題在於,鴻臚寺縮減預算,批紅了,他們沒有……
所以,禮部也必須要跟著縮。
光祿寺那邊,肯定也是一般的情況,問都不用問。
如此一來,接待外賓的款子,起碼要少六萬兩。
多嗎?
少嗎?
很微妙的數字,不至於影響大局,但許多燃放煙火、供應宵夜果品並美酒,帶領看戲欣賞歌舞之類用來彰顯國力強盛的細節,就要被迫砍掉。
可這才多少?仨瓜倆棗的,夠乾什麼!
且是朝廷臉麵,輕易動不得。
好麼,曆年都有,偏偏到了你柳文韜這裡,沒了!外人瞧見,還當大祿朝揭不開鍋了呢!
莫說旁人,便是陛下也麵上無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對外接待大手大腳慣了,冷不丁被要求縮減預算,著實打了柳文韜一個措手不及。
他煩躁地抓過茶碗來吃,驚得旁邊幾個小官喊道:“大人,茶冷了,仔細傷了脾胃。”
柳文韜肝火正旺,聽了隻覺聒噪。
什麼傷了脾胃,這會兒都火燒眉毛了,還顧得上甚麼脾胃!
若一個辦不好,隻怕自己就要下西南吸瘴氣去了!吃口冷茶算什麼!
冷茶就很好,透徹!
啊,對了!
曆來開銷大頭,使者們返程時帶的回禮必然算一個!
前朝就不說了,泱泱華夏,巍巍大國,但凡四鄰有所求者,無有不應,甚麼經史子集煙酒糖茶就不說了,絲綢絹帛玉器古玩也不在少數……
就是先帝,到了晚年,也十二分慷慨。若非家底子厚,留給當今的都不剩什麼。
柳文韜像終於發現出口的困獸,整個人幾乎跳起來,“備筆墨,我親自寫!”
甚麼回禮,撅了,都撅了!
莫說兩萬,二十萬我也省得下!
稍後內閣看著禮部重新呈上來的折子,都笑了。
“這個柳文韜啊,也太過了些。”戶部尚書笑道,“如今國庫充盈,怎麼就吝嗇至此?”
吏部尚書聞言也笑,“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整日價同我們哭窮……”
“哎,你哪裡曉得我的難處!”戶部尚書端茶來吃,唉聲歎氣道,“這替陛下替朝廷管著國庫,便如夫人管家,一分一厘都要用到實處,又要辦得漂漂亮亮,又不能太過耗費,難啊,難!”
盧芳枝已經看過折子,此時正潤喉。
他年歲大了,脾胃受損,吃不得茶,天元帝特彆開恩,每日單獨煮固原湯補氣血。
聽了這話,盧芳枝唔了聲,也不急著發表意見,而是看向下首的董春,“董閣老以為如何?”
董春笑笑,“閣老心中已有計較,就莫要藏著掖著了。”
其餘三人便都跟著笑起來。
盧芳枝擺擺手,朝北拱了拱,“我能有什麼計較,不過是鬥膽揣摩陛下心意罷了。”
頓了頓,又道:“前兒高麗的折子你們也看了,翰林院那邊也傳了消息過來,陛下的意思,不用老夫囉嗦,諸位也都明白。減麼,是一定要減的,可陛下的顏麵、朝廷的顏麵也不能丟,禮部的誠意是有的,路子也不錯,隻是有些小氣。”
四位閣老紛紛點頭,“不錯。”
再怎麼說,也是一年一度的萬國來朝,弄得寒酸了不像話。
盧芳枝看向董春,“不如你我二人共同做個票擬,略添上一點。”
董春起身稱是,親自取了空白票擬來,與盧芳枝一起寫了遞上去。
果然,三個時辰之後,外書房就傳來消息,說朱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