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新人(二)(2 / 2)

就拿之前弄程璧來說,看似簡單粗暴,但秦放鶴相信汪扶風很久之前就在籌劃了。

正如程璧本人所言,與那些女子接觸時,他素來小心,極少留下話柄。況且賤籍告官,無論成敗皆下場淒慘,很少有人敢於承擔這樣的風險。

所以如何從他接觸過的成百上千個女子中選出合適的,如何悄無聲息接觸,如何挑動她內心深處最敏感的肝火,都需要功夫和技巧。

隻不過幕後工作都被清理了痕跡,所以表麵上看來,程璧一擊即潰,倒的猝不及防。

可實際上呢?

任何一次成功或失敗,都不是那麼簡單的。

就目前為止金暉的表現來看,秦放鶴還真挑不到合適的理由下手。

換個角度來說,他們中間畢竟隔了一代人,如果金暉有可以拉攏的可能,秦放鶴也不介意試一試。

雖然明知成功率微乎其微,但……政敵的兒子是我的盟友,這種設定不是很有趣嗎?

晚間金暉家去,剛進門就有小廝來傳話,說老爺在書房等他。

金暉剛落座,金汝為就來了句,“見到你心心念念的秦六元了,感覺如何?”

金暉並未急著答話,順手從多寶閣上抓了隻象牙鏤空雕球擺弄幾下,想了下才笑道:“是個妙人。”

很有趣。

金汝為嗬嗬幾聲,“妙嗎?妙就多接觸……”

日後彆找老子哭就行。

次日秦放鶴帶著自己的班子去天元帝跟前露臉,如今孔姿清走了,讀折子的活兒就成了他的。

金暉隻是七品編修,擬旨這類高級活兒輪不到他,便在後方打下手,順便整理卷宗。但共處一室,秦放鶴念的折子內容,還是一字不漏落入他耳中。

念奏折不同於日常與人交流,需得聲音洪亮、口齒清晰,除此之外,還要隨時關注皇帝本人的反應,觀察他情緒如何,是否疲憊,是否分神,根據具體情況調整音量、語速,甚至是臨場整合奏折之中不太恰當的言語,同時還要兼顧客觀公正。

不僅如此,侍讀學士還兼職皇帝私人顧問,要一心多用,隨時預備被提問,被問見解,更要言之有物。

總而言之,這是一項專業素養要求極高,風險極大,極容易露臉,也容易露怯的活兒。

也因為這個原因,有史記載以來,侍讀學士輪換極其頻繁。

有的翰林好不容易攢資曆升上去了,結果隻念了半天折子,皇帝就覺得不行,轉頭給擼了。

能從侍讀學士上順利熬出來的,一般放到哪兒都能很快適應。

今天最開始,一切正常,秦放鶴念了幾分奏折,大多是請安的,要麼就是說些不痛不癢的地方政策。

直到……

“臣雲貴總督苗瑞謹奏,五月福建船廠……”

苗瑞,正是那位一直在地方的二師伯,前年剛升為雲貴總督,統領一方軍政大權。

一聽是船廠的事,剛還閉目假寐的天元帝瞬間睜開眼睛,秦放鶴念得也更謹慎了。

折子內容不多,但分量很重,簡單來說,就是福建船廠出岔子了。

造海船需要巨木為龍骨,大祿地大物博,雲貴一帶的深山老林頗多,每年都從那邊進,為此還單獨開辟河道,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可是從去年開始,幾家林場先後上報,說近幾年來砍伐過多,原來的老林子所剩無幾,合適尺寸的巨木難尋,交貨就沒那麼及時。

朝廷任務壓著,耽擱不得,新任監船禦史催了幾次,如今好不容易催來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入水檢查後卻發現竟然沉了!

撈起來仔細一看,有芯子爛了。

這樣的木頭,根本經不起海上颶風摧殘!

那監船禦史一看,登時驚得魂飛魄散。

要遭要遭!

這幾年朝廷督促建造巨型海船為了什麼,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猜出一二。

幸虧及時發現,否則若真用上了,後期海船必然損毀,屆時人命關天,有損國體事小,延誤戰機事大!此為國賊!

若果然事發,他這個監船禦史首當其衝,說誅九族都算輕的。

需知造船所用的木材不是到手就能用的,需得先行晾乾,之後經過若乾道手續處理方可。

這麼一來,接下來幾年的進度就耽擱了。

那監船禦史獨自一人擔不起這個責任,一方麵五百裡加急痛斥,並繼續催,另一方麵也立刻上報福建巡撫。

那福建巡撫原本不管這事兒,如何敢接?又找了福建、兩廣總督。

結果那位總督大人一看,這他娘的萬一處理不好,就是個抄家滅族的大累贅,況且此事源頭出自雲貴,與本官何乾?於是當機立斷,立刻轉給苗瑞。

苗瑞一看,如何不知有貓膩?登時火冒三丈,即刻調動軍隊,點起人馬,先把那幾個以次充好的供貨皇商給砍了!

“皇商如何,先祖顏麵又如何?爾等延誤在先,以次充好在後,延誤軍機,其罪當誅!本官殺也殺得,你待如何?”

幾顆血淋淋的頭顱一掛,果然效果顯著,好木頭立刻就找到了。

苗瑞馬不停蹄派軍隊直接護送到福建船廠,同時親筆寫了請罪折子,八百裡加急送入京師,便是秦放鶴口中念的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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