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新人(六)(2 / 2)

既然這裡不行,那就換個地方,分而破之。

“放出話去,就說本官看過了,此次之所以混亂,乃是林場劃分不明、責任不清,以至於相互推諉,”苗瑞草草寫了幾筆,取了官印來蓋,遞給曹萍,“故而為永絕後患,本官有意重新劃分林場。”

重新劃地非同小可,苗瑞雖貴為總督,也需要同本地巡撫商議後再做決斷,所以之前一直拖著未能成行。

可如今不同了。

聖旨在手,誰能攔我?

曹萍上前雙手接了,聽了這話便笑,“大人妙計。”

官場相互勾連,自然不同,可商人們呢?那可就未必了。

商人逐利而生,隻

要利益足夠大,管他什麼仁義道德,統統可以靠後。

天底下哪兒有商人會跟銀子過不去呢?林場主所依仗的,不就是山林麼,有地皮就有銀子賺。

奈何那些林場多是祖上傳下來的,誰家大誰家小,輕易動不得,但彼此之間絕不可能一點兒摩擦沒有。

如今那二家林場原本的掌門人都死了,後麵繼任的,本就同那些官員略疏遠一層,相互之間的聯絡,也必然不如前任深。

如今突然有了可以重新圈地論長短的機會,自然幾家歡喜幾家愁,那麼所謂的信任……搖搖欲墜。

曹萍揣著公文離去,途徑外花園時,一陣柔風吹過,驚起漫天花瓣。

有幾片落在他肩頭,但更多的,都隨風起伏,一並打著卷兒飛過牆頭,飄飄蕩蕩,落到不知哪家院子裡去了。

風起,風落,花廳中安靜對坐的二人齊齊眯了眯眼。

這股風好似打破平靜的訊號,左手邊那人咬牙切齒道:“苗瑞那廝殺我兄長,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們兄弟二人自小相依為命,禍一起闖,錢一起掙,女人一起玩,便是不分你我,如今驟然折了一人,當真痛徹心扉。

旁邊一人也歎,“下個月就是先父的六十整壽了,這,唉!”

雖不比方才那人情緒激憤,卻也是一般的悲痛難當,說罷,抬袖拭淚。

“劉兄,王兄,”第二人卻勸道:“你我都是一般處境,可是也莫要昏了頭,自古民不與官鬥,你我雖有個皇商的頭銜,可說來說去,也不過比尋常百姓多幾個臭錢,如何能與朝廷對抗呢?”

整低頭抹淚的那人一聽,抽泣聲立刻就小了不少。

這倒也是,原本自家老爺子何等威風,恨不得就是本地土皇帝了,便是地方知縣到任,也要客客氣氣的,可苗瑞一來,還不是說殺就殺?

不過幾日,腦袋就生蛆了……

隻最初說話那人卻指著他罵道,“你莫以為那點算盤我不清楚,你們兄弟早已不睦已久,他死了,正好你上位,你心裡巴不得!少在這裡放屁。”

“唉呀,休要吵鬨,休要吵鬨,”正啼哭的那位也顧不上抹淚了,睜著一雙紅眼站起來左右勸和,又捶胸頓足大歎特歎,對著發難那人苦口婆心道,“劉兄啊,大敵當前,你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麼?便是要商議對策,怎麼,怎麼自己人先就打起來了!稍安勿躁!”

對著那位劉兄說完,他又巴巴兒去看仍八風不動吃茶的屋主,“兩位兩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劉兄素來心直口快,並非有意……”

姓劉的一聽,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倒也曉得輕重緩急,略嘟囔幾句,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姓王的這才掏出手帕子,胡亂抹了抹臉,“你我二家同氣連枝,以往恩怨暫且擱在一邊,如今頭一個要緊的,就是怎麼把眼前這關熬過去。我聽說今兒姓苗的接了聖旨了,陛下要嚴查嚴辦,兩位兄台,若咱們還不能同心協力,隻在這裡你怨我,我怨你,改

日也隻好一並往陰曹地府吵去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姓劉的憤憤道,“他還想怎樣?況且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頂著,上頭那些官老爺平時收了你我那麼多銀子,難不成真就一個屁都不放?”

屋主就斜了他一眼,“他們是收了銀子,不是收了你我的命,如今大難臨頭,他們怕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何騰出手看顧你我?”

“你!”姓劉的才要習慣性咒罵,一轉臉對上姓王的苦瓜臉,隻得又忍回去了。

話糙理不糙,確實是這麼回事,不然自家兄長哪裡來的尾七?!

“苗瑞與小閣老勢同水火,”姓王的向後靠在大圈椅內,肥胖的身體擠成一團,臉上橫肉都耷拉了,瞧著便有些沮喪,“之前我曾拿出十萬兩打點,都被擋了回來。”

姓劉的便道:“那就送女人!”

屋主:“你當他苗瑞跟你們兄弟一般,是個色中餓鬼?”

若幾個女人能辦成的事,何必拖到今日這個局麵!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姓劉的暴躁道,“照你的意思,咱們乾脆等死好了!”

說著,眼中厲色閃過,“哼,彆把我逼急了,左右是個死……”

他們這些人在本地經營多年,又多深山老林,常與彆國百姓爭搶摩擦,名下都有武裝親兵,且擅長林間戰。

若真逼得走投無路,奈何不了他苗瑞,還奈何不了什麼狗屁欽差?再有之前吃了老子孝敬的,一起做個墊背的,黃泉路上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