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消失的瓷器(八)(2 / 2)

能在市舶司這種地方站穩腳跟的,絕不會像他展現出來的這般軟弱無害。

換個角度來說,若黃本、趙斯年有貓膩,作為頂頭上司的古永安當真無辜麼?

即便他沒有參與,那麼也一點兒沒發現下麵的不對勁麼?

是單純無能,還是隻想熬完任期就走,所以作壁上觀?

但現在,不管古永安究竟是何心思,秦放鶴都逼著他出手。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若果然是酒囊飯袋……進去吧你!

他的視線下移,最終落在那個“酒後失足落水身亡”的倒黴蛋名字上,屈起手指,輕輕點了點,“失足落水?真是個好由頭啊。”

這隻是被發現的,那是否還有未被發現的?

那些所謂辭去市舶司工作,外出發財的人,真的還活著麼?

豐富的水係造就了多不勝數的動線,一個人可能在甲城死亡,而

屍體,卻可能一口氣漂過乙、丙、丁城,直到戊城才被人發現。

外來的屍體無疑是各級地方最頭疼的東西,以如今的科技水平,一旦屍體身上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文書或代表器物,大概率會成為無頭公案。

古永安看著老實本分,但執行能力卻意外得高,不過短短三天,就把名單上的人的去向都查清楚了。

“……一人酒後與人鬥毆,被刺死,殺人者也已償命,巧的是殺人的也曾在市舶司碼頭上做活。

另有一人得了急病死了,剩下數人,要麼看跑海貿的發了大財眼紅,因原本在市舶司做過,略有點人脈,後來也隨船出海;要麼就是去了外地發財,至今未歸。”

他一邊說,秦放鶴和金暉一邊看,“跑海貿的幾人如今都在海上麼?外出發財的幾人可有消息?”

“有幾人還在海上,有兩人卻在兩年前下南洋途中水土不服,死了。”之前沒在意,如今集中起來再看,饒是古永安也不得不承認,從市舶司離開之後,這些人的死亡率也未免太高了些,“去外頭發財的幾個,有人杳無音訊,但也有幾個時常托人捎回銀子來,對了,還有書信呢!下官也帶來了。”

“出海死人乃是最尋常不過的事,什麼疾病、浪頭打,甚至是吃了不認識的毒物,都不罕見,長途漫漫,屍體也不可能帶回來,便是死無對證,實在是殺人越貨、毀屍滅跡的首選呐。”秦放鶴看似不經意的講了句,接過書信,一目十行看完,“此人可讀書識字?”

看書信的遣詞造句和文筆,斷然不是底層吏員會有的。

“不會,”古永安道,“但聽說是找街頭的窮秀才代筆,倒也說得過去。”

金暉看完,聽了這話就把書信隨手一丟,“那就是無法查證了,凶手完全可以殺死此人,然後以此人的名義隨便編造書信,安定人心,偽造成他還活著的樣子。”

若是親筆書信,大可以找出舊日紙片來核對字跡,既然不是,半點價值也無。

等過幾年風頭過了,什麼書信銀子的,都可以斷了。到時候家人再如何懷疑也無濟於事。

“黃本和趙斯年那邊呢?”秦放鶴問。

“並無異常,”古永安道,“這幾日依舊例行找下官請示、回話,也未曾外出,或是接觸什麼人。”

看秦放鶴的樣子,儼然將這兩位副手認定有罪,古永安隻盼他們能將罪責都包攬下來,所以監視分外用心。

古永安看著秦放鶴,殊不知金暉卻在看他,心中既有譏笑嘲諷,也隱隱有兔死狐悲之感。

提舉啊提舉,你隻管借此人之手洗白自己,卻不知此人也想借他人之手,挖掘你的老底哩!

棋子而已。

“砰砰。”

金暉瞬間回神,卻是秦放鶴發現他開小差,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麵。

“我在想,”不等他開口,金暉便瞬間收回煩亂的思緒,主動道,“他一人紋絲不動,也不過是有恃無恐罷了。”

根據調查到的種種線索顯示,黃本和趙斯年即便沒有親手參與,也絕對不清白,最起碼也充當了保護/傘的角色。

之前古永安已經依照秦放鶴的指示放出消息,黃本和趙斯年不可能猜不到自己被懷疑,但他們沒有動作,也就是沒有怕。

為什麼?

因為知道該死的都死了!

死無對證!

古永安有點著急,“那是否要從官窯下手?”

“不可,”秦放鶴搖頭,“縱然有賈老板的口供,可瓷器已然出海,你我口說無憑,若冒進,還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掌管官窯的督窯官也是正經朝廷命官,陛下欽點,隻要沒有足夠的證據,沒有把握一擊即中,那麼對方完全可以反告你誣陷,事情就鬨僵了。

他們不是曾經的苗瑞,手下沒兵,玩不來強權那一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麼辦?”金暉沒好氣道。

“等,”秦放鶴失笑,“不是還有一位非常牛氣的牛大老爺麼。”

等他來,等他來攪局,攪得這潭水越渾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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